洮州衛城,其實就是由一連串堅固的軍事堡壘連結而成,但規模極其龐大,易守難攻。
城頭設有火炮,城墻之中設有火銃射擊口。
黃色的土城墻上,即便過了快二十年,但當年戰火的痕跡依舊縱橫交錯。
但同時有些不同的是,作為大明與西番最重要的茶馬互市之地,城中不單有大明的軍衛,還有西域的胡人,回人,番人.......
衛城一側,是熱鬧喧嘩的集市。
另一側,則是戒備森嚴的堡壘。
李景隆微微拉了一下韁繩,落后肅王朱楧幾個馬頭,然后給了后面指揮同知王盡忠一個眼神。
后者心領神會,用力點頭。
但突然間,李景隆卻似乎聽到了身后,若有若無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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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卻是他的小兄弟金鎮。
金鎮原在李景隆所管的京師兵馬指揮都司之中,管著巡捕營。此番李景隆再鎮甘肅,便把他一塊帶了出來。
“你怎么了?”李景隆低聲問道。
“哥....”
金鎮低著頭,眼眶通紅。
“到底怎么了?”李景隆皺眉問道。
“這城...是我爹當年跟...您父親一塊修的!”金鎮忽然之間,泣不成聲。
而李景隆則是瞬間,恍然大悟。
洪武十二年,洮州西番十八族叛亂,平西將軍沐英,奉國將軍金朝興奉旨率京,豫,魯,陜,四路大軍圍剿。曹國公李文忠總理軍事,統籌全局。
而后西番平定,李文忠帶領江淮精銳留守駐扎,金朝興招撫吐蕃部族,一塊把洮州衛城進行了重修,擴建。才有了今日,洮州衛城完整的模樣。
“我爹一輩子為大明忠心耿耿...”
金鎮努力的仰著頭,不讓眼淚落下,“出生入死,連家都沒怎么回過。可他兒子...卻差點被...錦衣衛給弄死。”
說著,他咬牙道,“不但爵位被收回,還背負著叛賊....”
“好了!”
李景隆打斷他的話,拍拍他的肩膀,“別哭,凡事有哥呢!”
“嗯!”金鎮低頭,猛的揉揉眼睛,低聲道,“心里憋氣!”
換誰,誰都憋氣。
老子是開國功臣,出生入死那種。
他這輩子本該是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人上人,可卻被冠以叛黨的名義,奪了爵位抄了家產。若不是李景隆力保,只怕他....早就死在錦衣衛的鎮撫司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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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城之中,早就給李景隆和朱楧準備好了住所。
李景隆的親衛先行一步,把所住的住所檢查一遍,然后親衛肅立門外警戒。
“這身上都是沙子!”
李景隆脫了靴子,沙子嘩嘩的灑出來。
“小的給公爺打水洗腳!”李老歪說著,轉身出去。
他前腳剛走,后腳一人就貓腰進來,正是洮州衛指揮同知王盡忠。
“公爺,真打呀?”王盡忠行禮道。
“你說呢?”
李景隆脫了襪子,差點被自已的腳熏個跟頭,“媽的,啥時候成汗腳了!”說著,瞥一眼王盡忠,“肅王千歲都來了,能不打嗎?”
“那小人挑一個平日不服天朝管的小部族!”
王盡忠低聲道,“讓肅王殺幾百個人,帶幾百個腦袋回去....嗯..”說著,他又沉吟片刻,“再讓個西番土酋頭目前來,給王爺磕頭?”
“好,如此安排甚好!”
殺幾百人,有了軍功,不大不小正正好好。
土酋來降,亦是正合天朝的威望。
這番安排皆大歡喜,誰都挑不出毛病。
就這時,李老歪端著一盆水從外進來,見了王盡忠,偏身就是一腳。
“你個狗日的,不伺候公爺更衣?”李老歪罵道。
“哎呀,瞧我!”
王盡忠趕緊上前,幫著李景隆解下鎧甲,“公爺您身上的這甲瞅著眼熟,可是老爺以前穿的?”
“父親不在了,我帶著他的甲來看看你們...”
忽的,王盡忠手上一停,然后就紅了眼眶。
“兄弟們聽聞您來了甘肅,管著咱們,都歡喜的不行呢!昨晚上幾個千戶還跟小人嘀咕著,要您去他們家里吃飯!”王盡忠低聲道,“咱們都是當年老公爺一手帶出來的,沒公爺,沒李家,咱們.....早都不知死在哪了,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老王!”
李景隆卻是正色道,“這些年在洮州這窮地方,是不是待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