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子咧著嘴笑,腳底下沒留神,差點絆在石頭上,又趕緊穩住步子跟上。
吉普車在土路上顛得厲害,羅少校扒著車窗往外看。
路邊有座塌了一半的佛龕,里面的小佛像還歪歪扭扭立著,被風吹得蒙了層灰。
他喉結動了動,這世道,要護住點東西咋就這么難。
大使館的鐵門在綠樹后頭藏著,門口的哨兵見是羅少校的車,抬手敬了個禮。
車剛停穩,羅少校就跳了下來,大步往里走。
迎出來的是駐緬大使館文化處的參贊周明遠,五十來歲,戴副金絲眼鏡,手里總捏著個筆記本,見了羅少校,笑著伸出手:“老羅,稀客啊。”
周明遠是老駐緬了,在這兒待了八年,懂緬語,也懂當地人的脾氣,跟羅少校打過不少交道。
前兩年追回一批從蒲甘流失的壁畫,就是靠羅少校幫忙堵的關卡。
他身后跟著個年輕干事,叫小林,剛從國內來,手里還抱著摞文化交流的文件。
“周參贊。”羅少校沒繞彎子,把紙條遞過去,“剛得的信,寸文山往臘戍去了,跟沐娜允匯合,帶著武裝。”
周明遠捏著紙條的手緊了緊,往辦公室領他:“進屋說。”
辦公室里擺著張舊沙發,墻上掛著幅中緬友好的掛毯。
周明遠給羅少校倒了杯茶,小林在旁邊飛快地記著。
羅少校喝了口茶,把倆漢子發現紙條的事說了說,末了補了句:“這伙人手里有家伙,但臘戍那邊我熟,要是動手,我能調人。”
周明遠點頭,指尖在桌上敲著:“老羅,謝了。這消息太重要了。”
他知道羅少校的性子,不是為了功勞,是真恨那些糟踐文物的。
羅少校擺擺手:“謝啥。你們中國人護文物上心,上次那批壁畫,你們修復得比新的還亮。”
他站起身,“我先回去盯著,有動靜再跟你通消息。”
送羅少校出門時,周明遠瞥見他吉普車的后座上,放著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
上次他提過,羅少校在廢墟里撿了個斷了耳的青瓷瓶,總想著找中國師傅修修。
羅少校的車剛開走,周明遠就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小林把記的筆記遞過去:“周參贊,這消息得立刻發回去吧?”
“發!馬上發!”周明遠指著紙條,“寸文山、沐娜允、臘戍、武裝護送,這些都寫清楚。”
“還有,提一句是羅少校提供的線索,讓國內那邊也心里有數。”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加密發,直接送公安部刑偵局,標加急。”
小林應著往外走,腳步都帶風。
周明遠捏著那張紙條,走到窗邊往羅少校車開遠的方向看。
塵土揚了一路,像條黃帶子。
他嘆了口氣,這緬甸的天,總算透了點亮。
辦公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轉著,周明遠拿起電話,撥給了使館的武官:“老張,跟羅少校那邊通個氣,讓他先別輕舉妄動,等國內消息。”
“對,安全第一,不光是人,要是有文物,也得護著。”
電話那頭應了聲,周明遠掛了電話,指尖還捏著那張皺巴巴的紙條。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桌上的青花瓷筆筒上,那是去年修復壁畫時,緬甸文化部送的謝禮,瓶身上的纏枝蓮紋,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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