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兒張了張口,頹廢地耷拉下腦袋:“我娘……已經過世了。”
虞聲笙眉心微跳。
前腳才聽說瑞王要給自己的姨娘請封,后腳就有當事人的兒子說她已經去見閻王,這地獄笑話聽起來多少有點令人毛毛的。
尤其深更半夜,那燭火跳動兩下,都能讓虞聲笙一陣不快。
摒棄內心的煩亂,她指出對方話里的不對:“你是說江姨娘已經死了?可我怎么聽說如今瑞王府里,那位江姨娘還是很得寵,瑞王甚至還向圣上請旨,想要加封這位江姨娘呢,你該不會又在誆我吧?”
“我沒有!”昀哥兒喘著粗氣,淚水滾落,倔強的小臉憋得通紅,“府里的那個不是我親娘!她、她是我姨母!!她頂替了我娘的位置,讓我爹以為她就是!但她不是!”
半大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情緒宣泄的出口,一邊哭一邊將這段故事說給她聽。
原來,當年戰亂,瑞王千里勤王有功,卻顧不上自己的府邸。
瑞王妃護著闔府上下,老幼婦孺,在兵荒馬亂、戰火紛飛間艱難求生,最終還是因為傷勢過重離世。
江姨娘便站了出來,接過王妃的重擔,終于護佑周全了老王妃以及其他幾房婦孺。
只可惜,一場紛亂,讓江姨娘與昀哥兒與眾人失散。
直到瑞王返京,也沒能找回他們倆。
按照昀哥兒的描述,他們四處躲避追兵,又遇上了流寇亂匪,日子過得很是艱難,甚至有點時日迷失了方向,也不知在一處村落安身,勉強度日。
昀哥兒丟失時,尚不足六歲。
這一切的記憶太過清晰殘忍,想忘都忘不掉。
江姨娘領著他一路求生,終于回到了京城,那一日敲開瑞王府的門時,迎接她的并不是懷抱,而是一眾陌生又強硬的奴仆,江姨娘狠狠挨了一頓打,直至被打得奄奄一息,從后門丟了出去。
一管事婆子啐了一口到她臉上,罵道:“什么東西,我們江姨娘好端端在府里坐著,你也敢來騙人?不打死你,已經是我們姨娘仁慈了!!”
此時,一張保養得當,艷若桃李的臉蛋從婆子身后閃了出來。
她身著桃紅配銀絲挑織的比甲,里頭配一樣嬌粉的長衫,下面是如云一般素白的襦裙,這一身嬌俏明艷,更襯得她容光煥發。
躲在不遠處,親眼瞧見這一幕的昀哥兒都愣住了。
——這人,竟與江姨娘一模一樣,簡直一個模子脫出來的。
“好姐姐,你這又是何苦……”那位江姨娘抿唇苦笑,“你不是死在戰亂里了么?又何必要回來?這是你欠我的,這份榮華富貴你也享了好些年了,該輪到我了吧?”
“問你一句話,昀哥兒人呢?”見趴在地上吐血不斷的姐姐不說話,這所謂的江姨娘又換了個問題。
“呵呵……死了!”
“死了么?既如此,你更沒必要留在這世上了,好姐姐,你放心,我定然會將你好好安葬。”
那一日,尋上門去的江姨娘被府里的江姨娘命人毆打至死。
趁著夜色,尸體被隨意丟去了亂葬崗。
聽到這兒,虞聲笙一陣唏噓,心寒膽顫:“你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冒然再上門……所以只能在京郊四處流浪。”
昀哥兒點點頭。
這么說來,那些破舊臟亂的好料子的衣衫就對得上了。
看樣子,真正的江姨娘有一雙生妹妹,與她一模一樣。
趁著之前的戰亂,這人張冠李戴,成功取代了原先的江姨娘,成為瑞王身邊的寵妾。
更因為她護得周全府里的老王妃,還有其他幾房的一眾婦孺,瑞王感念其功勞,才會請旨加封。
至于昀哥兒……
冒牌貨可以直接說與孩子失散,或者說孩子生病死了。
在那種情形下,能活著都是萬幸,死一個才六七歲的孩子簡直再正常不過。
“這幾年,我一直想辦法靠近瑞王府,我想找到從前娘跟我說的那些老奴,可是一個我都沒瞧見,還險些被人發現了。迫不得已,我才躲去京郊的莊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