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深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纖細身影消失在雨幕里。·9*5·t`x?t...c\o!m*
他沒有動,也沒有示意司機撐傘,只是靜靜立在原地,肩頭的深色西裝漸漸被雨絲暈開幾處深痕。
很快,蔚汐的身影重新出現。
她跑得有些急,懷里緊緊抱著兩把收攏的黑色長柄傘。
“周書記,您的傘。”蔚汐跑回到他面前時微微喘息,臉頰泛紅,“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還給您,不小心攢了兩把……”
說完,她將兩把傘都遞向周聿深,聲音溫柔卻清晰:
“這把是青林縣調研那次,您遞給我的。這把是……上次出差暴雨,您替我撐著的那把。”
周聿深的目光落在兩把一模一樣的黑傘上,眼神瞬間變得幽深復雜。
他沒有猶豫,直接從她的懷中拿過其中一把。
“咔噠”一聲輕響。
傘面在兩人頭頂倏然張開,瞬間隔絕了飄落的細雨。
他舉著傘,自然而然地將蔚汐籠罩在傘下。
兩人距離拉近,空氣里彌漫著雨水和他身上清冽沉穩的氣息。
周聿深看著傘下微微仰著臉的蔚汐,聲音帶著一絲淺淺的無奈和別樣的情緒:“你的記性倒是很好。”
蔚汐的氣息還有些不穩,就這么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還……還好吧。”
“這是青山賓館外的那把?”
“對。”
周聿深的手掌寬大溫熱,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短暫卻清晰地把傘柄放在她微涼的手心。
“青林縣調研那把,我帶走。”他的聲音低沉,目光沉靜地望著她,“剩下這把留給你,不要淋雨。”
車子啟動,平穩駛離了梧桐里的小巷。
蔚汐獨自站在細雨中,握著傘柄的手指,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了些。
青林縣調研時送傘,是領導關懷。
第二次分手時撐傘,是私人介入。*微-趣?小+說?網`.已*發^布′最-新^章!節¢
如今。
他又把他的私心留了下來。
**
一周后,梧桐里改造項目的公示通知,準時張貼在了街道公告欄和各家各戶的門前。
上面清晰地列出了改造范圍、內容、補償方案。
蔚汐抱著一摞資料剛拐進巷子,就聽見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聽說電線都要埋到地下去?”
“我那棵櫻桃樹可不能動!”
“哎呦,那改造期間咱們住哪兒啊?”
街道辦主任擦著汗解釋:“臨時安置點就在隔壁街的杏溪酒店,三餐全包,還有每日的補償費用……”
“賓館哪有自家舒服!”李阿婆撅著嘴,手里包著手機的塑料袋簌簌響著,她一層層拆開,掏出手機,“我給我兒子打個電話去。”
街道辦主任還在努力勸說著,可手中的意向書依舊一張沒少,“大伙兒放心啊,這次改造的重點在基礎設施,各家各戶的宅基地面積一寸都不會少。”
“話是這么說,可我這老房子住了六十多年……”
就在這時。
巷子不遠處那扇熟悉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人群的議論聲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是仁泉堂的蔚老中醫。
外公穿著一身洗舊的深藍色棉布褂,臉上是慣常的嚴肅神情,他沒有看公告欄的細則,目光直接落在街道辦主任身上。
“意向書。”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入耳。
主任連忙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表格,連同筆一起遞了過去,“蔚老,您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都可以給您解釋哈……”
外公沒接話,只是接過表格和筆。
他甚至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研究補償細則,只是目光在“同意改造”那欄停留了一瞬。
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0~d^i*a′n′k-a?n¨s¢h_u′.?c\o!m·
他俯身,手腕沉穩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蔚承錦
——同意改造
簽完字之后,外公把筆還給主任,依舊沒說什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小院。
巷子里安靜了那么幾秒。
旁邊有人開始小聲嘀咕:
“蔚老都簽了啊?”
“蔚老看事準,他簽了,肯定是為咱們好……”
“那不行,畢竟是老房子,還是再等等吧。”
短暫的討論過后,開始有人走上前,默默地向主任要了意向書。
即便沒有當場簽字,但也沒有那么強烈的抵觸情緒了。
蔚汐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看著街坊們態度的轉變,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外公對小院、對梧桐里的感情有多深。
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浸透了他行醫濟世幾十年的光陰,是他心頭的不舍。
可他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