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迎出門外,拉著徐佑的手,不問大事成與不成,上下打量一番,松口氣道:“好好,安然歸來就好!”
徐佑打趣道:“何敢有勞揚州刺史降階親迎?”
顧允翻了個白眼,這是跟徐佑學的招數,道:“單車刺史,羞辱之職!別說降階,跪迎微之也無妨!”
單車刺史,是庶姓出任刺史且不加封將軍稱號的人,最多給個假節都督內外諸軍事,其實沒有帶兵的權力。
顧允出身吳郡門閥,又是從縣令而太守,循規蹈矩爬上來的,要么不當刺史,要么肯定刺史加持節。安休明賞也不賞的痛快點,只給個單車刺史,這是打誰臉呢?幸虧大家各懷鬼胎,隨時準備造反,顧允需要的是刺史的名義,所以咬著牙認了,要是正常時節,朝廷敢這樣下詔令,他就敢辭職不干。
徐佑大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迎豈不是折我的壽?單車刺史也好,能讓安休明暫時放心。讓我猜猜,揚州都督府是不是交給了李伏波?”
上次羅訓來吳縣,為示皇恩,將宣威將軍李二牛破格拔擢為伏波將軍、都督府司馬,原本就是為了奪顧允的軍權,在揚州鑲嵌一顆釘子,互相制衡。可李二牛并不是蠢人,他一個庶民,無根無基,想在揚州立足,不依附顧陸朱張只能成為隨風飄蕩的蒲公英,所以徐佑給他指了條路,立刻乖乖的加入到隊伍中來,哪怕還持有觀望的心思,至少也讓安休明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顧允想著李二牛粗鄙不堪的樣子,眸子里滿是笑意,道:“現在不能叫李伏波了,李將軍升任后軍將軍,以后微之要敬稱李后軍。”
“哦?又升官了?看來我得去拜訪拜訪這位新鮮出爐的后軍將軍。”
新鮮出爐四字逗得顧允笑個不停,兩人入了內宅,說起這三個月來的種種,顧允感慨道:“微之大智大勇,秉承蘇、張遺風,翻
云覆雨,連橫合縱,真讓人嘆為觀止。”
這話倒也不錯,若非徐佑獻策,臨川王安休林這會估計已經住到金陵特地為諸王修建的府邸里去了,江夏王安休若沒有親眼見到血詔,也未必有決心和勇氣對抗金陵正統。若沒了這兩個皇子背書,單靠四姓門閥和各地督府,起兵舉義,無異于以卵擊石。
正是朱智所,大事若成,徐佑定為首功!
顧允也介紹了徐佑離開三個多月來的備戰情況,門閥龐大的底蘊在這時顯露無疑,短短三月,在揚州各交通樞紐的戰略要地,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軍械布服和用來賞賜的絲絹錦緞,同時從四姓和眾多附屬士族集中抽調了兩萬精銳部曲,新建平江軍,取踏平長江之意,由張槐統領,日夜操練不休。原先的府州兵交給李二牛接管,同樣嚴加操練,雖然以府州兵的底子,不可能和中軍比戰力,但是蟻多咬死象,成不了狼,也可以變成狗,群起而攻之,足以讓虎豹也頭疼不已。
左被任命為屯田校尉,屬于新設職位,沒有定品階,秩六百石??,掌管屯田區域的生產、民政和租調等事務。據顧允所說,何濡已經在錢塘連營,招募各郡流民七千余人,其中青壯三千人,還在陸續增加,操練同時開展,基本上已經初步具備了軍隊的雛形。
招募流民不會這么快,應該是齊嘯所部的長生盜悄然往錢塘轉移,此事乃絕密,連顧允都不知曉。有了這群精銳為骨干,搭起從中層到基層的架子,再以徐佑、何濡和左的練兵之法注入血肉,想必不日就將形成戰斗力,可以拉到江東這個大舞臺上參與最后的角逐。
當然,真正的雄軍必須經過血腥的戰爭才能錘煉出百戰百勝的魂魄,徐佑并不急,討逆之戰,他的流民軍不會是主力,只要傷亡不大,就還有時間成長成他希望的樣子。
期間又說起金陵的動亂,揚州這邊只是聽到風聲,還沒接到完整的情報,和蕭藥兒告訴徐佑的那些差不多。窗外寒風陣陣,時不時的聽到幾聲鴉鳴,徐佑望了望天色,起身告辭,顧允苦苦留他暢談徹夜,徐佑笑道:“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兩位貴客,不方便帶來刺史府,安頓在酒肆里,若今夜不回去,怕是怠慢了人家!”
“貴客?”顧允奇道:“為何不方便?”
蕭藥兒是蕭勛奇的嫡親女兒,又最得寵愛,若是告訴顧允她的身份,也等于告訴了吳郡四姓。值此破釜沉舟,吳郡諸多門閥士族把國運、族運和個人命運都捆綁在腦袋上準備造反的時刻,蕭藥兒雖然算不得奇貨可居,但是也可以作為牽制蕭勛奇的武器之一。作為老油條老政客和老司機,四姓不會放過任何給勝利的天平上增加籌碼的機會,等于說蕭藥兒脫了虎口,再入狼窩,徐佑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齒做這般下作的勾當。
不管怎樣,這呆萌又傻乎乎的女郎為了投奔他而來,交給顧陸朱張加以囚禁和利用,徐佑不屑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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