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b格拉滿的芬努巴爾感受到了一股微妙且古怪的目光,隨后,他的視線自然被那股目光牽引。
不同于其他王國,納迦瑞斯王國只來了一位代表,『暗王』阿里斯?安納爾,此刻的他沒有站在傳統派的人堆里,沒有站在應該屬于他的位置,而是靠在墻上,雙手抱懷,右腳搭在左腳前,與其他一切格格不入。
誰讓納迦瑞斯王國在奧蘇安的政治圈中有些尷尬呢,而他也沒有想要打破尷尬局面的想法,他出現在這里僅僅是他要出現在這里,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芬努巴爾的眉頭挑了挑,雖然他看不清那張被兜帽遮掩的面容,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看向他的眼睛中,蘊含著復雜難以喻的情感。
這股目光并不如那些政治精英那般冷漠,而是一種混雜的情緒:懷疑、思考、掙扎,更多的卻是迷惘與困惑。那種迷茫感,讓他有一種錯覺,仿佛阿里斯自己也在迷失中,正試圖在紛繁的漩渦中找到自己的立場?
這讓他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感受到這種目光,如果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就是三個,而不是……
雖然他與阿里斯并沒有真正深入的交流過,但他還是能夠通過一些蛛絲馬跡猜到一些情況。畢竟,他的小兒子曾向他講述過自己初到納迦羅斯時,見到阿里斯時的種種遭遇,以及阿里斯在納迦羅斯經歷的種種。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勾了勾左嘴角,那個微妙的動作包含了太多含義,或許是暗示,或許只是某種自然的肌肉反應,但他心里明白,這個動作背后暗藏著更多的東西,他也相信阿里斯會明白。
他并不認為阿里斯會揭發自己,至少在當前的局勢下,阿里斯并不打算這樣做。這不是什么這對納迦瑞斯王國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納迦瑞斯王國變得更加被動,不是。他知道,阿里斯并不在乎這些政治上的得失,否則早就跳入奧蘇安的權力圈,積極參與其中,而不是保持這般疏離的姿態。
而且……最好的揭發時間是在艦隊出擊前!而不是現在,或一會。他不認為從大分裂時代走過來的阿里斯會這么沒腦子。
而是?
這一刻,他也說不上來,究竟阿里斯背后隱藏的動機是什么,是性格的使然,還是受到了某種更深層次的外部影響?
或許是達克烏斯的影響?
他從貝爾-艾霍爾的話語中得到了很多信息,達克烏斯在與阿里斯的互動中扮演了一個非常獨特的角色,那種冷靜而理性的態度,似乎在不經意間給阿里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他最初接觸達克烏斯時那樣,讓阿里斯在面對復雜的政治局勢時,更多地選擇了保持沉默與疏離?
他的直覺告訴他,阿里斯更可能會選擇保持距離,靜觀其變。
如果今天的結果最終是他成為攝政王,那么阿里斯很可能會像他所預料的那樣,拍拍屁股走人,回到納迦瑞斯王國,繼續聽宣不聽調,沉浸在那片幾乎不受外界干擾的土地上,獨自對抗外來的威脅,像往常一樣宣揚他自己對納迦瑞斯的忠誠和責任,而非深入參與奧蘇安的政治爭斗。
另外……阿里斯揭發他又能怎么樣?
盡管芬努巴爾過于依賴自己的政治直覺,但他的直覺在這一刻是準確的。
看了一眼芬努巴爾后,阿里斯繼續靠在那里,目光看向前方的地面,眼神空洞且略帶疲憊,內心的波瀾遠遠超出了他表面上所展現的冷靜。他本來是不想來的,但他得來,誰讓他是納迦瑞斯王國的統治者呢,他必須站在這里,盡管他對此心生厭倦。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打個哈欠,回去躺下休息。畢竟,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圍。
而且,如果沒有意外,這次會議會是最后一次?
他對這種強烈的預感感到無力,甚至有些窒息。時代的浪潮像巨大的海嘯般朝他涌來,將他的個人意志幾乎淹沒,他認為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刻板的人,但他感覺自己適應不了這個時代。
他曾經在戰場上無所畏懼,但如今他面對的是一種更為殘酷的力量,無形的歷史車輪滾滾向前,個人的抗爭似乎早已無力回天。
那股來自時代的壓迫感,讓他無法喘息,無法逃脫。
達克烏斯曾明確警告過他――不要再回到納迦羅斯。
但他是誰?
他是影王,他是能在陰影中自由行動的存在!
不過,他沒有對達克烏斯發起挑釁就是了,因為他知道達克烏斯沒有在開玩笑。
在莫拉斯死后,他不止一次地前往納迦羅斯,他扒過火車,感受過呼嘯的寒風帶來的涼意和自由感;他去過莫拉斯死后的戈隆德,走過每一條街巷,穿過每一座建筑,仿佛在試圖逃離一個人的束縛,尋找屬于自己的一片寧靜。
他去過新海格?葛雷夫和克拉卡隆德。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久居克拉卡隆德,過上了與普通工人一樣的日子。在那里,他學會了操作機床,成為一名優秀的車工――那種精確的操作、對工具的熟悉、對機器的掌控、有節奏的噪音,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脫離了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單純的人,就像他年輕時無拘無束的在曠野上奔跑一樣。
下班后,他會和其他工人一起去酒吧、浴池、劇院打發時間,偶爾還會參加同事的婚宴或是在一樓看著那些杜魯齊女人在擂臺上搏擊、叫罵。他會在角落里安靜地坐著,看著陌生的面孔,聽著他們的喧鬧,觀察杜魯齊們的反應。
直到他不得不回到公寓,回到屬于他的房間休息。
在不需要上班的時候,他曾偷偷去過船廠,看著船工們作業,看著新船下水;去過火車站周圍的高點,看著列車進出;看著杜魯齊的軍隊訓練,變得更強、更可怕,同時也變得更有秩序;隱秘地看著孤兒院的孩子們在老師的引領下學習,頑耍――他觀察他們,他仿佛在試圖從他們的純真中找到些什么,找回他曾經丟失的東西。
他去過城外,去看杜魯齊使用他們的機器收割農作物。每一次,他都會停下來,盯著那些古怪的機械。它們充滿著冷酷的效率,讓他感到一種無法喻的陌生,心中充滿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