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和院的路上,賀庭洲闔眼靠著座椅,幾乎沒開過口。
但霜序知道他沒睡著,她的手被他握著,她一動他就會收緊,睜開眼睛朝她看過來。
下車時他也不放手,霜序只好貓著腰從車廂里鉆到他那邊下去。
萬歲在門前轉來轉去的腳步有些焦躁,一看到兩人下車馬上竄過來。回到家里,霜序馬上給它放了糧,但它不吃,一直跟在她腿邊打轉。
她有點奇怪:“你不是餓了?”
萬歲忽然湊過來舔她的臉,她反應不及,被它的舌頭舔了個正著,往后躲的時候一屁墩坐到了地上。
賀庭洲走到她背后,把她從地上端著抱起來,走向沙發。
霜序沒掙扎,順從地靠到他懷里,抱住他的腰。
這一天的驚心動魄與情緒的起伏都在此時塵埃落定,劫后余生的安寧溫柔地包裹著他們。
在這樣的安寧里,霜序問他:“你媽媽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賀庭洲已經太久沒有回憶過他的媽媽,因為會首先想起不好的事情,邊境的那場綁架是回憶里繞不過去的坎。
他思考了很久,從銅墻鐵壁后面的回憶里找尋她的樣子。
“她是個記者。讓臺領導最頭疼的一個記者。不聽話,什么都敢說。參加工作第一年,有所中學出過一起惡性持刀砍人事件,兇手跑了,上面壓消息,她在直播連線中擅自報道這件事,提醒學生注意安全,被停職處分。”
“臺里要派記者去伊拉克,她第一個報名,在戰地前線一待就是一個多月,好幾次炮彈就落在她附近,她被沖擊波震得撲倒,攝影機摔壞了,爬起來的第一件事是沖向被炸傷的當地小孩。”
賀庭洲六歲以前的記憶其實大多已經模糊,但很多以為遺忘了的事,隨著閘門的開啟全都涌現出來。
“我五歲生日的時候,她送我一個鐵片,說她在戰場受過傷,那是從她身體里取出來的炸彈碎片,很有意義。”
“其實是她在路上撿的,她忘記給我買生日禮物了。”
“她帶著我出過一次車禍,為了避讓一群鴨子,開車撞到了樹上,我奶奶急得罵她,‘你的命要緊還是鴨子的命要緊?’她說,你要是這么問,那自然是我自己的命要緊。但撞樹我頂多受點傷,要是碾過去,它們就沒命了。”
“她很會做菜,但一直裝不會,不下廚,她說我爸很笨,從來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