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魯思冷眼旁觀,眼底疑云終于散盡。他一揮手,二十名彪悍親衛滾鞍下馬,動作似獵豹。
“貴客,請!”秦猛臉上頃刻堆滿諂媚假笑,順手將狼牙棒塞給“跟班”,側身引路,腰背微弓。
“嗯。”兀魯思心頭暗爽,微頷首,率眾緊隨。
廟門外,三十余騎如冷鐵雕像般釘在馬上,眼神刀鋒般剮過廟門。箭頭寒芒隱現,控弦之手穩如磐石。一張半圓鐵網,已悄然布下。
“嘶…真他娘的賊,來人不簡單吶!”秦猛眼角余光掃到這副滴水不漏的陣勢,心頭暗罵。
他臉上卻愈發恭順,半躬著身領路。
就在眾人一前一后,剛走過臺階,踏上廟門口——
“哼!”兀魯思濃密眉毛猛地一擰,那高聳的鼻子用力抽吸了幾下,臉色瞬間沉凝如鐵。
“血腥味!”他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凍土上。
“濃得發膩!”
他的右手瞬間死死扣在了腰間的彎刀刀柄上!冰冷如實質的目光帶著壓迫感,直刺秦猛后心。
秦猛心中警鈴大作,但臉上卻瞬間切換成“晦氣”與“緊張”交織的扭曲表情,聲音也跟著急促起來:
“嗨呀,別誤會。不是跟貴客說了嘛!這破地兒不安全。天黑前,抓肥羊驚動了當地官府,青陽縣地界的丘八搜過來撞上了,一場惡仗啊!”
“來來來,你們看這!”
秦猛察觀色見對方沒有動手的意思,邊說邊急切地引著兀魯思往里踏了幾步,順手猛地一指旁邊陰影里橫躺著的幾具穿破皮甲的尸體:
“瞧見沒?就撂這兒了!”
“那伙丘八!娘的……殺是殺了,可這地方也沾了晦氣。暴露了,下次交易,得換地方。”
兀魯思凌厲的視線順著他所指掃去。
經驗豐富的他,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幾具“官兵”尸體上的細節:致命的刀口在后背、脖子根,傷口深且邊緣不齊,斷掉的環首直刀散落一旁……
確像是經過一場短促殘酷的接戰搏殺。看這僵硬程度,死亡時間與這“秦大炮”所說大致吻合。
緊繃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半分。
“秦大炮”的說法可信度陡增至七八分。但多年血火里淬煉出的直覺,卻發出尖銳的警報,像有根無形的刺,戳著兀魯思后頸的寒毛。
他一只腳剛跨過那扇朽木朽骨般的廟門門檻——
“哈里特!”兀魯思的聲調驟響。如鞭裂空。
他一雙銳目刺向廟內晃動的篝火影,又死死咬在秦猛臉上!手緊握刀柄:“為何不他來接應?”
“哈里特?”
這名字像冰錐狠狠扎穿秦猛心臟,血沖頂門。
——虎爺這禿子的供詞里,壓根兒沒這號人。
三個女真探子亦無此名。
“虎禿子這老腌臜…還藏了私貨?”秦猛念頭電光石火,旋即被更強力摁下:這絕不可能。
那虎爺就是慫貨,在“彈丁丁”酷刑下,祖宗十八代陰私都倒盡了!只求速死,絕無隱瞞。
這“哈里特”……必是試探的毒鉤!
秦猛腦中風云急轉,面上紋絲未動。他目光微抬,精準捕捉到兀魯思眼底那抹探究的冷焰。
——是了!
這撮鳥在詐,玩探海的把戲!
“哈里特?”秦猛猛地剎住腳步,臉上先是恰到好處的茫然,旋即化為一種混合著輕蔑、桀驁的厲笑。
“哼!哈里特算哪根蔥?昨日那三位貴客,叫阿古巴、阿古力!前幾次跟咱們碰頭的,是哈萊克。”
他嗓門震得廟梁落灰,匪氣十足地指向廟內:“哈萊克他們,天沒擦黑就帶人接應另一批‘肥羊’和糧鹽,留下老子在這喝風挨凍、提腦袋等你們。”
秦猛眼珠一瞪,怒火拱起:“客人謹慎是好,可拿這雞毛試水深?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你們付了錢,咱們交‘貨’,你們拿‘羊’,銀貨兩抵。搞這些彎彎繞,是在耍你大炮爺爺玩呢?”
他橫眉怒目,匪氣沖天!
“放肆!”兀魯思身后一和魁梧親衛踏前一步,用蹩腳漢語喝斥,“竟敢對猛安大呼小叫?”
“滾蛋!”秦猛甩臉爆喝,唾沫星子直噴對方:“你又算哪根鳥毛?也敢吠?買家了不起?惹毛了大炮爺,這‘羊’,爺爺還不賣了。買賣就是講規矩,憑啥老子白受這腌臜氣,呸!”
他胸膛起伏,儼然一副被激怒的悍匪潑皮模樣。
女真人們手按住刀柄,怒目而視。
秦猛身后十幾個嘍啰聚攏過來,也不甘示弱。
剎那間,氣氛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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