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爹當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骨頭里都是倔強。
要強著呢!只要咱家小善、小良真有那個實力,是能殺敵立功的好苗子,上陣又聽話,還怕不能出人頭地?他不會委屈了真正有本事的人!”
提起猛哥兒的父親,他聲音里帶著罕見的肯定。眼中閃過追憶,那也是自己兒時的玩伴。
“那是兩碼事兒!”王嬸的氣勢被丈夫這少有的堅持給頂回去幾分,但依舊強硬過,
“做長輩的,替娃們說句話,擔個保,怎么了?能讓猛哥兒心里更底實,念及情分,稍微照拂一二,也讓娃們心頭更安穩,少走彎路!”
堂屋門外。
王善、王良兩個大小伙子,耳朵緊貼著門縫,大氣不敢出。
王善臉上漲得通紅,似乎姑姑提起他九歲戴紅花環被牛追,摔倒黃牛的舊事讓他既得意又害臊。
弟弟王良則捏緊了拳頭,仿佛那幾百斤的石碾子就在腳邊,恨不得再次舉起來讓人驚嘆。
門板后的嘮叨聲還在突突響著,就在兄弟倆緊貼的門繼續偷聽時,門板“吱呀“一聲突然打開。
兩人重心不穩,跟滾葫蘆似的摔滾進了堂屋。
“哼,兩個小兔崽子!“王嬸叉著腰,冷笑不止,“從小就愛扒門縫聽墻根,這毛病不改改。
以后入了軍營可怎么得了?軍規如山,軍令如鐵,哪能由著你們這般散漫,自己得爭氣……“
炮火突然轉向自己,兩人跟被針扎了似的趕緊站直,脊梁挺得筆直,眼神飛快地在空中碰了一下,滿是“這鍋怎么扣過來了“的無奈。
王善偷偷瞟了眼王良被灰塵蹭臟的褲腿,王良則瞅見哥哥歪到一邊的帽檐,都憋著不敢笑。
他倆轉臉看到若無其事的李鐵匠,剛才姑父一直沒出聲,只偶爾傳來幾聲勸“少說幾句”。
想到姑父幾十年如一日在這“唇槍舌劍”的爐火里煅燒,兩人對視一眼,竟不由得肅然起敬,暗暗佩服姑父這千錘百煉的忍耐功夫。
“你倆那是什么眼神?老娘說話,你們得聽。”王嬸嘴巴是一刻不得閑,火力無縫轉向。王善和王良兩個小伙被訓斥得抬不起頭來。
王嬸眼尖,一把拽住想悄悄溜走的侄女王艷。
“艷子,哪兒去?”
王嬸拍著姑娘的小手兒,壓低了點聲音:“等會,你麻利點,去隔壁猛哥兒家,陪著月娘說說話。
她現在是將軍夫人,身份尊貴著,身邊不能沒個親近可靠的人。
你就跟在月娘身邊,多在堡子里走走轉轉,幫襯著,護著點。
你姑父指望不上,眼下這份人情世故,就得靠你了閨女!”
小姑娘王艷鵝臉蛋兒上帶著涉世未深的懵懂,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知道了,姑姑。”
“機靈點!”王嬸還不放心,又湊近些,傳授著自家琢磨出來的“真經”,“有時候,得讓貴人看見你的真本事。耍兩下你爹教的把式,就說是護身的。
順勢提提你那倆哥哥的本事,要自然。關鍵是要跟月娘親近,將軍夫人得多走動,與猛哥兒給咱們軍寨撐起一片天,也讓猛哥兒沒后顧之憂。
丫頭,你多露露臉,穩當可靠,以后有啥好營生、好親事,才能落到你頭上,你哥跟著沾光!”
王嬸的目光掃過三個子侄,語重心長地說著,充滿了對后輩前途的精細盤算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咳!你這婆子,又在多嘴多舌,瞎掰扯你那套……”李根生這時猛地拉開門出來,像是再也聽不下去,又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他一把拉住王嬸的胳膊往臥房拽:“孩子們大了,他們的事,急也急不來,回屋待著去!”
“哎哎哎!你拉我干啥?我話還沒說完呢!小善,小良,聽見沒……”王嬸掙扎,架不住鐵匠力大,不甘心被拖走,聲音被房門阻隔……
……
與此同時,河畔張富貴家,那座平日里處理豬羊的殺豬棚,此刻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生意”。
戰馬的尸體被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
棚內早已是熱火朝天!幾個經驗豐富的屠戶帶著二十多個堡民壯勞力,正揮汗如雨地忙碌著。挑水、燒火、刮毛、剝皮、分割馬肉……
沉重的砍骨刀剁在案板上的“咚咚”聲,鐵鉤劃過皮肉的“嗤啦”聲,以及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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