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歧站在門前,一時沒有動作。
謝序川看出他的遲疑,率先走了進去。
這間耳房不大,緊鄰謝序川的書房,站在門外就可以看清內中情形。
屋子正中間擺著兩個碩大的紅木箱,旁邊兩趟矗立著兩排木架。木架上頭碼放著許許多多零散的物件,看似凌亂,實則是因為有人常常擺弄的關系。
謝歧看著,大約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從何而來的了。
謝序川走到木架旁,隨手拿出一只已經發黃的竹蜻蜓。
他拿起竹蜻蜓,用手指輕輕摩挲,眼中流露出溫情。
“你不知道,沅珠小時候的性子,跟現在完全不同。
“季家伯母還活著的時候,她不似現在這般安靜。她比尋常家的姑娘,更頑皮一些。”
謝歧神色冷淡,卻是在靜靜聽著。
“這竹蜻蜓,是她在沈家門前,看別個孩子玩耍,哭著追著從旁人手里要來的。
“她那時候還不大點兒一個,可哭起來嗓子倒是亮堂的不行。
“我怎么勸都不勸不住,只好用半包飴糖,從那孩子手里換了來。
“這東西也不值錢,半包飴糖足夠買許多個了。”
謝序川說著,鼻中微酸:“我把這東西給她換了來,她卻是放在我手里。
“她說不想看旁人有的,我沒有。”
說完,謝序川淡淡一笑,將東西遞給了謝歧。
謝歧沒接,他便隨手放回原處。
“她母親過世后,她的性子一點點安靜下來。她不方便外出,我便一次次去沈家陪她。
“沈家有塊巴掌大的荷花池,池子底下有一層厚厚的淤泥,那幾年沈家伯父伯母相繼過世,她的話愈發少了。
“我二人便常常坐在荷花池邊,若見池中生了蓮子,我就去摘給她。
“有一年中秋,我提了一對兒陶娃娃送給她,她一見就笑了,然后從懷中拿了這個給我。”
謝序川拿出一個木匣,小心打開。
里面是一團已經皸裂破碎的泥巴,看著似個葫蘆,卻早已干裂成數塊。
“太久了,它已經碎了。”
他的語氣中,混雜著點點哽咽。
“沅珠說,這泥娃娃就是用那個池子里頭的淤泥曬干捏的。
“她說我偷摘了太多荷花仙的蓮子,如今為我捏個‘荷花仙子’,讓我好好供奉,省得惹人家不快。”
他說完,將木匣小心蓋上,輕手輕腳放了回去。
“這紙鳶,是我二人一起做的,只可惜從未放出去過。
“是她看有一日沈沅瓊在外放紙鳶,頭一次問我要的。我說我明兒個買個比沈沅瓊那個更大、更漂亮的。
“她卻說不要,她讓我與她一起做一個。”
謝序川指著墻上掛著的紙鳶,滿目懷念:“我們至今也不知為何,這紙鳶放不起來。我說拿回來為她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