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又經一通激烈爭吵,最后只能判打成平手。
第二輪比拼的是染布。
參賽的乃是擷翠坊,在見過馬丁他們的無賴模樣后,沈沅珠就再懶得與他們打交道,竟沒有再出席。
謝敬元也興致缺缺,甚少出現。
但謝泊玉和謝承志倒是好信兒得很,日日前去觀看。
“我們祖祖輩輩傳下的染方,染出來的布色澤優美且有雅韻,更能在陽光下暴曬十日不變色。
“而那群番邦人的染方,雖然固色程度比我們更好,但是那顏色也太艷俗了些。
“紅的刺目,實在是難看至極。”
謝泊玉說完,花南枝點頭:“我們的染方,不僅色彩柔和自然,且染出的布料也是柔滑如緞。
“而那群番邦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東西,染色過后,會讓料子發硬發脆。”
謝承志點頭:“染方損……損了料子,就是……染壞了。”
“沒錯。”
謝泊玉道:“那群番邦鬼子還想不認輸,卻被朝廷壓了下來。”
謝承志咦一聲:“朝廷……朝廷出面了?”
“是,官家出面,那群番邦人想耍無賴也不成了。”
謝敬元道:“一平手,一勝,后面刺繡,他們更難贏了。”
蘇州府有最厲害的繡娘,馬丁他們帶來的人拍馬都不及……
事實也的確如謝敬元所說,西洋刺繡雖勝在有運用光影之法,但比色澤、過度、針腳細密甚至是美感都不如蘇州府的繡娘。
馬丁一行大敗涂地,卻是不肯認輸,甚至還想毀約將齒輪織機在夜里偷偷運走。
但朝廷出面,自是不可能讓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齒輪織機自是按約扣下,但為表泱泱大國風范,朝廷還是讓蘇州府商會給了他們幾個方子,讓馬丁和霍夫曼帶回國。
“沅珠姐真的給了?”
謝敬元道:“給了。”
他也不知怎得,在馬丁和霍夫曼狼狽回國后,他一人逛到了謝家織染園的小學堂這里來。更是“不經意”失神,等到了姜早出來。
既然“偶遇”,也沒必要故意視而不見,姜早便與謝敬元在學堂外交談片刻。
謝敬元道:“是給了,但又好似沒給。”
“給了假方子?”
謝敬元搖頭:“這倒不是,方子是沈沅珠精挑細選在官府那備了案的,既經官府那邊,就不會故意給出假方子。
“不僅如此,給的還都是上好的,因為沈會長將這幾個方子跟齒輪織機一起,放在了蘇州府商會的后院,任是誰人都可以觀看研究。”
“咦?”
姜早有些疑惑。
她困惑時一雙眼會顯得略圓,謝敬元看了片刻,別過頭去。
“我說一方子你就知曉了。”
謝敬元道:“染色取云山山陰坡五年生茜草根,用糯米酒浸泡七日,染色后將布料置于松煙窯洞內熏蒸三日,再用陳年雪水沖洗,竹編棚內陰干,最后以檀木箱貯存……”
姜早聽著,微微驚訝:“咦。”
謝敬元看著她的表情,又道:“還有染后需鋪在三年以上老宣紙密封熏蒸,以及用鼠須筆蘸鐵銹水勾畫,甚至還有普洱膏染色……”
便是姜早從未去過西洋,也覺得外頭未必有這些東西。
可她還是問道:“西洋人也喝普洱,有普洱膏嗎?”
謝敬元搖頭:“沒有。”
“他們可會釀糯米酒?”
“我在那邊的時候,未曾見過。”
“那松煙窯洞、檀木箱、竹編棚……”
謝敬元眼中露出幾分笑意:“都不曾見過。”
姜早聞,唇邊綻放出一個克制的笑容,“沅珠姐是很厲害的,她一直就很聰明。這方子反正咱們是給了,齒輪織機也留下來了,但他們染不出,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吧?”
謝敬元看著她的臉,神色中有自已都不曾發現的寵溺:“嗯,不是。”
“如此就好。”
姜早一笑,微微低下了頭,露出一段纖細柔弱的脖頸。
謝敬元看著,轉過頭去。
昨日兄嫂來問他的終身大事,他不知要怎么回答。
謝泊玉提到姜早,他才知曉姜早沒有將他當年給過放妻書的事,告訴任何人。
所以無論是名義還是律法上,姜早都還是他的妻子。
八年前,他娶妻娶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八年后……
謝敬元看著眼前人,眼中露出淺淺笑意。
可隨后他又微微嘆息。
這追妻路,也不知他要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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