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聞憬是被沈灼華攙扶著走進來的,眾人都有些吃驚,但誰也沒敢問。
老太君不放心,讓大家一起坐在大廳里,挨個讓大夫檢查。
許箐儀的腳傷得最重,掀開裙子才發現流了一腳的血,她忍著沒哭,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聞鳶身上也有些擦傷,她堅持自己涂點藥就好了,陳敬明站在一旁想說什么,可聞鳶與女眷們坐得近,他又不方便一直跟著,最后沉默地站去了門口。
沈灼華手背上的擦傷要嚴重一些,聞憬托過她的手,垂眸幫她上藥。
沈灼華掙扎了一下,低聲說:“我自己來吧,你的腿沒事嗎?”
“無礙。”聞憬道,“這么多人在,不至于讓你單手上藥。”
沈灼華咳嗽一聲,“那可以叫大夫來,你也需要休息。”
聞憬來回折騰這一趟,唇色已有些發白,沈灼華不會忘記他身體里還帶著毒。
“真的沒事嗎?”她又忍不住問。
聞憬看她一眼,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四嬸陸媛眼淚汪汪地看著聞鳶,這時才道:“綏陽侯自己管教不好兒子,憑何拿咱們家的姑娘撒氣?”
“哎呀,沒事的娘。”聞鳶連忙安慰母親,“這不是都回來了嘛?看看,您還不讓我學武,關鍵時刻還不是輕功救我的命。”
陸媛打了她一下,“什么輕功救你的命,是你嫂嫂救你!”
聞鳶回來時就將沈灼華把她推下馬車的事說了,陸媛聽得又驚又怕,心中升起對沈灼華的感激。
她走到沈灼華面前,牽起她的另一只手,“好阿蓁,嬸嬸一輩子記得你的恩情。”
沈灼華連忙想站起來說不用,但一只手還在聞憬手里,對方頭也沒抬,好像給她涂藥是什么天大的事一般,她也便只好坐著。
看著陸媛,沈灼華猛然想起自己的娘,生死走了一遭,竟將家里的事忘了!
忙轉頭對聞憬說:“我出門原本是要回家的,有人來說我爹與別人起了沖突,卻不知現在如何了。”
聞憬道:“已經叫阿不去辦了,沒什么大事,岳母也沒事,服了藥歇下了。”
沈灼華微怔,“夫君怎知……”
聞憬勾了一下唇,沒說話。
沈灼華想起許箐儀的話,從前的聞憬無所不能。
她覺得,如今的聞憬似乎也一樣。又或者說,是重新振作起來的聞憬,又與從前一樣了。
不禁想到許箐儀說起的那些過去,沈灼華又覺得心里酸酸的,鼻尖與眼眶也跟著酸酸的。
聞憬忽地抬起眼,“弄疼你了?”
沈灼華搖搖頭,輕聲,“沒有,這點疼算什么。”
戰場上被生生碾斷腿的聞憬更疼吧。
還有中了毒,一身武藝都差點費了的聞憬,曾經百步穿楊后來雙手卻連水杯也拿不穩的聞憬,都更疼吧。
沈灼華輕聲喚他,“夫君。”
聞憬正將沈灼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仔細地纏著紗布,聞只“嗯”了一聲。
“你剛才射箭的樣子真俊。”沈灼華說。
聞憬動作一頓,又似笑非笑,“夫人那時還有心思看我俊不俊?”
沈灼華道:“是如今回想起來,越想越好看。”
“夫人莫不是今晚被奪舍了。”聞憬輕聲笑,這是沈灼華說話最直白的一次。
沈灼華卻不說話了,撐著臉看聞憬為自己包扎。
聞憬的動作很熟練,讓她想起他腿上密布的傷痕,想來身上應該更多。
這樣想著,許箐儀又走了神。
一邊許箐儀的傷也處理好了,見他們都沒什么大礙,女眷們便紛紛散去。
許箐儀等了一會兒,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到聞憬面前。
“表哥。”她還有些忐忑,“對不起,我之前都是因為……因為阿晏,將怒火轉到你身上。”
聞憬道:“原就是我的責任。”
許箐儀紅著眼連連搖頭,“不是的,嫂嫂說得對,我對你的責怪沒有道理。”
“對不起,表哥,你如今身子好些了嗎?”
聞憬的手一頓,看了沈灼華一眼,又挪開目光,只“嗯”了一聲當作回答了許箐儀。
阿不送來拄拐,聞憬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沈灼華便站起身跟上。
許箐儀悄悄拉住沈灼華,聲音放得很輕,像怕聞憬聽到,“嫂嫂,對不起。”
沈灼華笑了笑道:“不用連帶著我一起吧。”
許箐儀咬咬唇,說了她故意引沈灼華去海桐巷的事。
沈灼華一怔,“事情是你設下的?”
“不是。”許箐儀搖搖頭,“只是我安排了人守在附近,恰巧你父親與人起了爭執,我就……”
就借機想下套。
若是旁人聽了,多半會以為許箐儀下套與綏陽侯那播人有關,沈灼華卻知道這不過是誤打誤撞,因此許箐儀也更加內疚。
而許箐儀將她和聞鳶引過去的真正目的是……
看出沈灼華的神情,許箐儀拉住沈灼華的袖子。
“嫂嫂,你放心,在今日之后,我就認你做嫂嫂。”
沈灼華腳步一頓。
許箐儀還在小聲說:“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不等沈灼華說話,走在前面的聞憬散漫回頭,“什么秘密?”
許箐儀一驚,強笑道:“女兒家的小秘密,表哥不能知道的。”
聞憬看向沈灼華。
沈灼華向許箐儀投去道謝的眼神,快步走到聞憬身邊,“夫君日理萬機,何必多問我們這些小事。”
聞憬沒說話,只盯著她的手。
沈灼華注意到他的視線,將手舉起來,“已經不痛了,夫君包扎的手藝真好,夫君,要我扶你嗎?”
聞憬挑了一下眉,自己拄著拐走了,“還沒有勞役傷患的愛好。”
一旁的阿不樂呵呵道:“公子傷著腿,少夫人傷著手,真是天仙配。”
聞憬無語地看他一眼。
沈灼華倒是因為許箐儀的話,想起來前些日子葉二姑娘說的事來。
于是她趁機便問了,但隱去了葉拾月與自己的交易,只說了對方的要求。
聞憬聽完便皺了眉,問的卻是,“何人是葉二?”
沈灼華道:“永安堂葉大夫家的女兒。”
聞憬“哦”一聲,“那個懦夫的姊妹。”
反應了一下,沈灼華才想到他說的懦夫是誰,覺得有點好笑,“葉公子怎么惹到夫君了?”
聞憬淡聲道:“任家中人發瘋攀咬吾妻,怎么不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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