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海的風暴來得毫無預兆。
賀臨川原本只是趁著晴日游至淺海,想尋些漂亮的貝殼給族人做裝飾。
可天際的烏云轉瞬間便吞噬了陽光,雷聲轟鳴,海浪如憤怒的巨獸般掀起數丈高的水墻。
他迅速潛入水下,銀藍色的長發在暗流中如綢緞般飄散。
人魚在深海中本不畏懼風浪,但這場風暴實在太過猛烈,連他都不得不暫避鋒芒,躲進一處海底巖洞。
巖洞內幽暗寂靜,只有水流輕緩的涌動聲。
賀臨川背靠石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一枚鱗片。
就在這時,一聲微弱的“咔嚓”聲穿透水波傳來。
賀臨川的耳鰭敏銳地豎起,是船體斷裂的聲音。
他迅速游出巖洞,逆著洶涌的暗流朝海面沖去。
破開浪濤的剎那,他看見一艘木船在風暴中支離破碎,桅桿折斷,船身正以可怕的速度下沉。
甲板上的人群尖叫著落入海中,很快被巨浪吞沒。
賀臨川本不欲插手陸地獸人的生死,可一道纖細的身影卻猛地攫住了他的視線。
一個雌性。
她的黑發在水中散開,雙臂徒勞地劃動,卻敵不過漩渦的吸力,正迅速下沉。
最令賀臨川震驚的是,她懷里竟死死抱著一個包裹,哪怕自己窒息到面色發青,也不肯松手。
那一瞬,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人魚族古老的訓誡:“澤海之恩,當以命相報。”
沒有猶豫,他如箭般竄出!
水流在他身側自動分開,人魚的速度在深海無人能及。
他一把扣住那雌性的腰肢,另一手托住她懷中的包裹,魚尾猛擺,朝著海面疾沖。
“咳!”破水的剎那,雌性劇烈咳嗽起來。
賀臨川單手攬著她,另一手劃水,朝著最近的礁石群游去。
浪濤拍打著他的后背,鋒利的礁石邊緣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剛滲出便被海水沖散。
終于,他將她推上一塊稍平整的礁石。
雌性虛弱的趴著喘息,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上。
“謝……謝謝……”她艱難地抬頭,琥珀色的眸子盈滿劫后余生的驚悸,“我叫謝星晚。”
賀臨川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觀察她的狀況。
陸地雌性太過脆弱,一場溺水就足以要了她們的命。
果然,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嘴唇泛青,寒毒入體的征兆。
人魚族雖不喜與陸地獸人接觸,但終究無法見死不救。
賀臨川輕嘆一聲,伸手按在她額頭上,冰涼的手掌泛起淡藍微光。
謝星晚的呼吸漸漸平穩,卻仍抓著他的手腕不放:“恩人……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
賀臨川微微蹙眉,正要抽手,卻聽她懷中的那包裹突然動了動,一只濕漉漉的小狼崽從里面鉆了出來,抖了抖毛,沖他“嗷嗚”叫了一聲。
原來她拼死保護的,是這個幼崽。
“我叫賀臨川。”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聲音如海浪般清冷。
謝星晚的眼睛亮了起來:“賀臨川……你是人魚族的?”
賀臨川點頭,目光掃過遠處漸息的風暴:“潮水退了,你們能活。”
說罷,他轉身欲走。
“等等!”謝星晚急切地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該報答你!不如……你跟我回部落吧?”
賀臨川的魚尾頓在水面,銀藍色的鱗片在月光下閃爍。
他回頭,對上謝星晚期待的眼神,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人魚族一生只會愛一個人。
而此刻,他竟在這個陸地雌性身上,感受到了命運的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