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彌漫著一股來蘇水和病氣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靠窗的12床,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男人正半躺在病床上,眉頭緊鎖,手捂著肚子,額頭上滲著一層細密的冷汗。
看到醫生進來,他掙扎著想坐起來。
“別動,躺著就行。”
康健民擺了擺手,走上前去,態度溫和地介紹道:“趙師傅,這位是周逸塵醫生,以后你的情況,就由他主要負責了。”
趙鐵柱抬起眼皮,有氣無力地看了周逸塵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周逸塵把病歷夾放到床頭柜上,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邊。
“趙師傅,感覺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胃里跟有團火在燒一樣,燒心,還往上返酸水。”
趙鐵柱的聲音很虛弱,每說一句話,眉頭就皺得更緊一分。
周逸塵點了點頭,沒急著下結論,而是伸出手。
“我給您搭個脈。”
趙鐵柱把手腕伸了出來。
周逸塵三根手指搭上去,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脈象。
弦脈。
脈象如琴弦,繃得緊緊的。
這是典型的肝氣不舒。
他又看了看趙鐵柱的舌頭,舌質紅,苔黃膩。
“趙師傅,你最近是不是脾氣不太好,容易著急上火?”
周逸塵一邊問,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趙鐵柱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點點頭。
“廠里最近趕生產任務,我是車間小組長,天天催產量,能不上火嘛。”
“那是不是一生氣,或者一著急,胃就疼得更厲害?”
“對對對!”
趙鐵柱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找到了知音。
“就是這樣!醫生,你咋知道的?”
旁邊的康健民聽著兩人的對話,眼神里也透出幾分詫異。
這些問題,病歷上可沒寫。
周逸塵心里已經有了底。
他收回手,語氣篤定地說:“你這個病,根子不在胃上,在肝上。”
“肝上?”
趙鐵柱和康健民都愣住了。
“中醫講,肝主疏泄,要是你天天著急上火,肝氣郁結,橫著就跑到胃里去了,這就叫‘肝氣犯胃’。”
周逸塵用最通俗的話解釋道。
“光治胃,那是治標不治本,得一邊疏肝理氣,一邊養胃,才能斷了根。”
康健民聽得若有所思,他雖然是西醫,但也懂一點中醫的皮毛,周逸塵這么一說,他立刻就覺得有道理。
就在這時,隔壁13床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有點胸悶嘛,昨天剛動完手術,能不悶嗎?”
是陳明的聲音。
周逸塵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
13床躺著的是個剛做完闌尾炎手術的老爺子,看上去六十多歲,精神頭還行。
陳明正一臉不耐煩地站在床邊,手上拿著病歷夾,看都沒看病人一眼。
“我跟你說,你這就是想多了,好好躺著休息,別一天到晚自己嚇自己。”
他敷衍地囑咐了兩句,轉身就要走。
“大夫,我這胸口是真有點不得勁兒,跟石頭壓著似的……”
老爺子不死心地又說了一句。
“都說了沒事!”
陳明回頭不耐煩的說道。
周逸塵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剛才不經意的一瞥,正好看到那位老爺子的嘴唇,帶著一絲不正常的青紫色。
這個細節,離得遠的康健民沒注意,只顧著檢查病歷的陳明更不可能發現。
但在周逸塵眼里,這卻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這是血瘀的征兆,很可能是術后并發了肺栓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