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妹周小玲寫的。
信里,小妹先是炫耀了一通自己在紡織廠又拿了先進,然后又開始抱怨廠里的伙食不好,誰誰誰又跟她鬧別扭了。
最后,話鋒一轉,字里行間全是驕傲。
她說,現在整個大院都知道她哥在黑江當上了大醫生,好多小姐妹都羨慕她。
第三張紙上的字跡,要更成熟穩重一些。
是已經嫁出去的大姐周紅英。
大姐在信里沒說太多,只是叮囑他,現在和小滿在一起了,就是大人了,做事要穩重,要多替小滿著想。
還說,等過年的時候,看能不能帶小滿一起回京城看看。
周逸塵一頁一頁地看著,臉上的神情很柔和。
這些熟悉的字跡,這些帶著煙火氣的家長里短,讓他感覺京城那個家,離自己好像沒有那么遠。
他把信紙仔仔細細地疊好,重新塞回信封里。
江小滿洗完碗,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就看見周逸塵坐在桌邊,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一時間有些出神。
“怎么了?”
她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想家了?”
周逸塵回過神,轉頭看著她,點了點頭。
“嗯,有點。”
雖然內里是個成熟的靈魂,但原身那十多年的記憶和感情,早已刻進了骨子里。
看著這封信,那些屬于家人的溫暖,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江小滿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我也想我爸媽了。”
她的聲音很輕。
“不過沒事,咱們給他們寫回信,告訴他們我們在這邊好著呢。”
周逸塵反手握住她的手,心頭一暖。
“好,咱倆一起寫。”
兩人并肩坐在桌前,攤開一張嶄新的信紙。
周逸塵拿起鋼筆,蘸了蘸墨水。
“先給誰寫?”
“先給你家寫吧。”江小滿想了想說,“就說我們都挺好的,工作也順利,讓他們別擔心。”
周逸塵點點頭,筆尖落在紙上,沙沙作響。
他先是報了平安,又簡單說了說自己在縣醫院的工作情況。
寫到錢的事,他頓了一下。
“告訴他們錢收到了,但是別再寄了。”周逸塵說,“我現在有工資了,你馬上也要有工資了,夠我們花了。”
“對對對!”江小滿連連點頭,“得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把錢留著自己花。”
周逸塵笑了笑,繼續往下寫。
寫完工作和錢,他又問了問家里人的情況。
老爸的腿還疼不疼,老媽的身體怎么樣,小妹在廠里辛不辛苦,大姐一家都好不好。
寫著寫著,江小滿就把腦袋湊了過來,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膀上。
“幫我加一句。”
“嗯?”
“就說……就說我在這邊也挺好的,你對我很好,讓他們別惦記。”
她的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溫熱的氣息噴在周逸塵的脖頸上,癢癢的。
周逸塵手里的筆停了一下,轉過頭。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頰有點紅,娃娃臉看著越發可愛。
他沒說話,只是在信的末尾,又添上了一句。
“小滿在此,一切安好,勿念。”
寫完一封,他又拿出另一張信紙,給江小滿家寫。
內容大同小異,報平安,說近況,讓二老放心。
兩封信寫完,外面的夜已經深了。
周逸塵把信紙吹干,小心地裝進信封,寫上地址和姓名。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心里那點因為想家而泛起的波瀾,徹底平復了下去。
家是根,但身邊的人,才是此刻最真實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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