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康健民已經到了。
他五十歲上下的年紀,戴著一副老花鏡,正捧著一份《健康報》看得認真。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扶了扶眼鏡。
“喲,小周,上班了。”
當他看到周逸塵手里的菜籃子時,愣了一下。
“你這是……上完早市順道過來的?”
周逸塵把籃子放在靠墻的空桌上,笑著搖搖頭。
“不是,剛才在樓下碰上個病人,硬塞給我的。”
“病人?”康健民來了興趣,放下了報紙。
“就前天那個打嗝的大叔。”周逸塵解釋道。
康健民一拍大腿。
“哦!想起來了!那個打了一年嗝的!”
康健民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走到周逸塵身邊,嘖嘖稱奇。
“小周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看著周逸塵,眼神里全是實在的好奇。
“你那幾根銀針,我是真看不懂門道。”
“可那效果,是立竿見影,沒得說。”
“我就想問問你,你們中醫說的那個‘脾胃不和’、‘胃氣上逆’,到底是個啥道理?”
康健民是正經的西醫出身,滿腦子都是解剖學和病理學。
對他來說,中醫那套理論,就跟天書一樣。
周逸塵笑了笑,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
他知道,跟西醫解釋中醫,不能照本宣科,得打比方。
“康醫生,我這么跟您說吧。”
“您就把咱們的胃,想成是一口煮飯的鍋。”
康健民眼睛一亮,身體微微前傾,聽得專注。
“脾呢,就是燒火的灶,負責給這口鍋提供熱量,把生米煮成熟飯。”
“要是火小了,火力不夠,那飯是不是就半生不熟?人吃了就消化不了,渾身沒勁,拉肚子。”
“這叫脾陽不振。”
康健民下意識地點點頭,這個好懂。
“那要是火太大了呢?”周逸塵接著問。
他看著康健民,循循善誘。
“火太大了,鍋里的水就燒得太開,咕嘟咕嘟一個勁兒往外冒熱氣,甚至把鍋蓋都頂起來。”
“這股往上頂的‘氣’,反映到人身上,就是打嗝、噯氣、反酸水。”
“這就叫‘胃氣上逆’。”
“那個打嗝的大叔,就是灶里的火燒得太旺了。”
康健民恍然大悟,一拍手。
“嘿!你這么一說,我一下就明白了!”
“鍋,是胃。火,是脾。”
“太形象了!”
他琢磨了一下,又問:“那……你方子里還寫了個什么‘肝氣郁結’,這個又是怎么說?”
周逸塵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給自己倒了杯水。
“肝呢,就像是灶臺的那個風門,也像是那個燒火的人。”
“要是燒火的這個人心情不好,心里憋著火,干活是不是就沒個準頭?”
“他一會兒把風門開到最大,火‘呼’一下就竄上來;一會兒又把風門關死,火又差點滅了。”
“這灶里的火時大時小,不穩定,鍋里的飯能煮好嗎?”
“所以治病的時候,不光要調那個火的大小,還得安撫那個燒火的人,讓他心情順暢了,這火才能燒得平平穩穩的。”
“這就叫疏肝理氣。”
一番話說完,辦公室里安靜了片刻。
康健民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眼睛,看著周逸塵的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