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眠愣住了,和阿朝相抵的額頭依戀地蹭了蹭,沾著淚水的睫毛近到要貼上阿朝,朦朧的潮濕感撲面而來。
自他出生時,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從生命的最開始。
他是被機關門挑選出的嬰兒,從親生父母手中搶走并從小培養。
期間,機關門不斷干涉他的生活,引導他扼殺自己的意志,以愛與榮譽之名試圖將他徹底扭曲成聽話的傀儡。
他是傀儡,不懂感情,不懂愛。
只是一個被培養用來殺戮的武器……
可就在有一次,他練習完機關術來到院中散步,突然從花簇中竄出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瘋乞丐。
那是個女人,臉上布滿灰塵看不清原貌,激動地向他跑來,又在一步之隔怯生生止步。
下一秒大量守衛涌進院中,一把將女人擒住,女人大驚,開始歇斯底里掙扎起來。
守衛眸色驟沉,長槍一壓“噗呲”刺穿女人的心臟。
女人臨死前,他好像聽見了一句:
“兒…我的兒啊!”
來自血肉的羈絆讓他莫名心悸,虛假的世界被人以命戳開一個小孔,一瞬間,他好像對上這個小孔看見了外面的光亮。
他覺醒了……
可從沒被愛過和喜歡過的他心里越發空虛,怎么也填不滿。
他變得貪婪,想要一切,瘋狂沉迷靈石。
在他心里,靈石就是喜歡。
只要他有錢,那是不是就能被愛上或是喜歡上呢?
你若堆金積玉,隨便花點錢,自然有人爭先恐后來喜歡你。
他被扭曲的自由與喜歡占滿了。
他是活在謊中的傀儡,身上的那些絲線所留下的血痕,也許會跟隨他一輩子。
他想被喜歡上,也由衷希望著,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被愛和關心。
有一件事說來很搞笑,他在被於晚晴救走修為大漲回來覆滅機關門時,居然會想著救下那些和他一樣被抓來的孩子。
乍一聽不免有人笑他,他代號不是貪婪嗎,為什么要白費氣力去救下這些人?
甚至還被他們提供住宿,并教導他們求生。
他不懂得什么是喜歡和關心,卻讓別人體會了一番。
即便心里出現了這樣的悸動,他也只是將其歸功于自己對靈石的向往,亦或是生意上的要求。
但現在被阿朝一親,他好像明白了。
電流蠻橫不講理地從他的尾椎骨直竄而上,激得他大腦一片空白,心臟酸澀酥麻。
那一瞬間,他的心湖好像刮起大風卷起漫天純白花瓣,洋洋灑灑,下了一場名為“喜歡”的花雨。
落花逐流水,共到茱萸灣。
他別過頭,碎發柔順地搭在額前,遮住神采飛揚的眼梢。
笑音自喉頭滾過溢出唇齒,帶出一陣肆意的歡愉。
以往是他矯情,自個兒陷在情緒里向更深處沉淪,哪怕一眼也好,當時他若肯分出一眼注視四周,便不會遲了這么久才體會到這份快樂。
他早該向前踏出一步的。
他好像……
懂得什么是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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