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兒眼中久違的光彩，酸澀與欣慰在心中不斷交織，緊接著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襲來。

周野將行李袋放行李架上，走到林晚晴身邊，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晚晴，帶陽陽去洗個熱水澡吧，好好放松一下。”

“我...下去弄點吃的上來。”

林晚晴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洗澡？

在這個干凈的發亮的浴室？

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衣服，又扭頭看了看女兒身上同樣破舊的校服，一股強烈的自慚形穢涌了上來。

十二年，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來這里。

這一切來自于周野，以往讓她心生恐懼的男人手中。

不是她不想接受新的事物，而是怕，怕眼前美好的一切在未來某一天突然消失，自己和女兒又重新回到那個地獄之中。

心神陷入巨大的猶豫和困擾之中。

下意識地搖頭：“不...不用麻煩了，我們...不餓，也...也不臟。”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卑微。

“媽媽...”

周陽回過頭，肚子適時地發出一聲輕微的咕嚕聲，她的小臉瞬間漲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折騰了一晚上，她其實早就餓了。

周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這十二年來自己讓妻女過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他不再詢問，而是直接走向房間的電話。

“客房服務嗎？麻煩送三人份的餐點上來，要清淡營養的，再加一份...嗯，加一份甜品。”

他記得女兒小時候最愛吃甜的。

放下電話，周野走到浴室門口，打開燈和換氣扇，又仔細檢查了水溫，調到一個適宜的溫度。

隨即拿起浴室的浴巾和浴袍，遞到林晚晴面前。

“水放好了，溫度剛好。”

他的聲音誠懇，沒有強迫，只有一種無比堅定的關懷。

“帶陽陽去泡泡，去去乏，新的浴袍，干凈的。”

林晚晴看著被遞到面前的浴巾和浴袍，散發一股淡淡清香，指尖微微顫抖。

她有多久...沒用過這么干凈柔軟的東西了？

出租屋里那條舊毛巾，早已發硬發黃。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涌上鼻尖，視線頓時變得模糊，林晚晴沒有接，也沒有動，只是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著。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就在她要決定真正放棄的時候，突然變好？！

為什么不能早一點，為什么不能晚一點，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為什么......

無聲的淚水，終于沖破了冰封麻木的堤壩，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也同樣砸在周野的心上！

這淚水！

是為了過去十二年的苦難？

還是為了眼前這陌生到令人心慌的好？

還是為了這絕境中出現的一絲微弱的希望？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而周野的心，再一次狠狠刺痛。

他沒有上前安慰，也沒有動手擦拭，只是默默地將浴巾和浴袍放在旁邊，然后退開幾步，將空間留給她們母女。

“我在外面守著。”

他輕聲說完，隨即轉身走到房間門口，背對著浴室方向，像一個沉默而忠誠的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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