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沈鳶,你坑我的能耐哪兒去了啊?”
沈鳶有些不悅道:“與小侯爺無關。”
他說:“人都說你沈鳶聰明,我看倒未必,你要真聰明,怎么會得罪我?”
連衛三衛四兩個,都曉得來討好他這個侯府的小主子,怎么就寄人籬下的沈鳶不知道。
年少時嫌透了沈鳶,不曾細想,現在想來,以沈鳶的精明聰慧,不該學不會仗勢欺人這一套。
只要在外做出一副同他熟稔親近的模樣,這國子學還不由他橫著走,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來招惹他的機會。
可偏偏沈鳶就是對誰都和顏悅色,只對他冷漠。
他衛瓚也不是熱臉貼人冷屁股的脾氣,沈鳶上桿子吃虧,自讓他吃個夠就是了,他倒要看看,沈鳶能撐到什么時候。
結果,就這樣撐到了兩人分道揚鑣。
沈鳶反倒冷笑:“別人在你面前奴顏婢膝,我便也要如此了?小侯爺未免也將人看得扁了。”
說著,沈鳶便要抬頭去他,冷不防被他拋下一件披風,兜頭罩住了,惱怒叫了一聲:“衛瓚。”
沈鳶在那披風下撲騰著
。
而倚著樹的衛瓚神色莫測,睫毛一顫一顫,嘴唇也被自己抿的發白,定定瞧著那一團披風變換。
許久沒見沈鳶死倔嘴硬的少年面孔,冷不丁一瞧……還怪惹人生氣的。
等沈鳶掙扎著冒出頭來。
衛瓚依舊是那礙眼又傲氣的小侯爺嘴臉,懶洋洋說:“披著,回頭著了涼,別又賴到我身上。”
沈鳶扯下披風,說:“用不著,我已差人去拿換的衣裳了。”
他便一把把人抓回來,
沈鳶咬牙切齒說:“你還要干嘛。”
便見衛瓚慢悠悠說:“你要不穿,我便親自幫你穿。”
“省得你回去受了寒上吐下瀉,沒得又讓母親憂心。”
提到向來疼愛自己的侯夫人,沈鳶那滿是厲色的眸子瞬間軟了下來。
又聽衛瓚接著道:“前個兒我挨了打,母親還親自來勸我不該與你置氣。她這樣惦記著你,你倒好,一點兒也不為她想想。”
沈鳶不說話了,拉拉扯扯間,將他推到一邊兒去,嘀咕說:“我自己穿就是了。”
半晌,自己背過身去,又說:“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衛三衛四了。”
他心想,衛三衛四是什么好東西么,就算沈鳶不清算他們,他也要清算他們的。
再加上今天這事兒,不止那兩個,還有大伯父那邊兒……
衛瓚眼神兒越發冷了幾分,卻忽得瞧見地上還有遺漏一紙書頁。他低下頭去撿,卻冷不丁瞧見一枚平安符。
也被水淋濕了,正面“平安”兩個篆字,背后用金線繡著“免遭血光之災、免遭皮肉之苦、免遭匪盜之患”。
看了半天,忽得明白了,便舉起來問他:“這是什么?”
沈鳶剛剛系緊了披風,見了他手上的東西,驟然紅了耳根。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退了一步,重復了一遍:“……什么?”
衛瓚驀地笑了起來:“萬安寺求來的?怕我揍你?”
沈鳶又退了一步,半晌道:“不過求著玩得罷了。”
隔了一會兒,又說:“再說,你傳到廟里那話的意思,不就是要……”
想起那荒唐的話,越發神色怪異,裹著披風的整個人,都被他籠罩在陰影之下。
仰頭瞧他,眉目艷麗,面色卻蒼白。
不知是不是因為褪下了白裘,越發顯得人清瘦。
他想,這小病秧子,多半是把他那話當做威脅了,以為他是恨得牙根癢癢,讓他回來,是為了揍他。
他卻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句:“你怕疼啊?”
沈鳶似笑非笑說:“怎么,難道小侯爺異于常人、性喜疼痛?”
“若真是如此,我倒樂意效勞。”
他想說的卻是另一句。
你既然怕疼。
怎么還說愿意讓我揍一頓呢。
半晌,卻俯下身,將平安符重新系在他腰間。
垂眸笑道:“既怕疼,就好好系著。”
指尖穿過平安符上的流蘇穗。
他瞧見沈鳶微顫的嘴唇,和窘迫不解的眸子。
“衛瓚,你……”沈鳶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想伸手碰一碰他。
非常想。
卻到底只是替他攏了攏披風。
他笑著說:“去號房烤干了再走,回去叫他們把炭火燒旺些。”
“省得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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