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說:“你……你把衣裳換了啊。”
沈鳶道:“怎的,小侯爺打算熱死我?”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熱了自然要穿薄衣裳,盛夏時京中公子誰沒有一件兩件紗衣,在寢房內穿著睡覺,也算不得失禮。
――沈鳶畏熱,在車里又捂了一天,這會兒自然要換件薄的透透氣、好好松快松快。
話是這樣說沒錯。
他移開目光。
又忍不住偷偷瞄。
分明入夜已涼快了些,越發口干舌燥。
忽然就知道樓底下那群渾小子,偷瞄兩個侍女是什么樣的心思了。
沈鳶見他偷瞄,倒嘲笑了一聲:“這還敢說跟我好過呢,小侯爺可真有出息。”
衛瓚聽沈鳶這樣一說,也不答是好過還是沒好過,便干脆光明正大地看了,抱著胸說:“你既然盛情相邀了,我不大膽些看也不好。”
沈鳶冷笑一聲,說:“誰邀你了?衛瓚……”
還想再罵
,衛瓚卻將勺子塞到他手里,說:“吃點東西再說,省得沒力氣。”
沈鳶話讓人堵在唇邊,說不出來,有些憋屈。
只低著頭慢吞吞吃粥,不知為何,被衛瓚視線看得有些食不下咽。
吃了兩勺,發覺衛瓚目光已經移開去看屋里的擺設了,才稍微松了口氣。
的確清粥小菜要更開胃一些,沈鳶沒一會兒便吃了個精光,這才終于恢復些許精神。
將碗放下時。
衛瓚正拿著他的一冊書在旁邊兒打發時間。
這便總給他一種錯覺,像是那小院兒里的氣氛又回來了。
有什么躍躍欲試地冒了頭。
沈鳶忽得問:“以前看過么?”
衛瓚愣了愣,說:“什么?”
沈鳶淡淡說:“你既敢說夢里與我相好一場,不如說說,好成了什么樣。”
“也好讓我……長長見識。”
衛瓚盯著他,半晌沒說話。
沈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興許是他見了衛瓚今日策馬揚鞭時的痛快。
又或許是日頭曬得煩了,馬車待得膩了,病弱身體惹得他心煩,以及樓下熱鬧非凡,卻獨獨他一個人要在這房間里靜養。
連一口粥水都得讓人送上來。
他有一股子邪火兒,藏在了胸口。
急于通過什么發泄出來。
“篤篤”
門外敲門聲,打破了房里頭的寂靜。
外頭是晉桉的聲音,顯然剛在下頭跟人說笑過,便殘存著笑意來問他:“沈折春,你休息得怎樣了,要不要下來玩一會兒。”
他沉默了一下,片刻后說:“等會兒就下去。”
晉桉應了聲:“好。”
沈鳶便自當自己沒說過那話,從床上下來,低頭為自己穿鞋。
起身時,其實是想稍說一句和緩的話的。想了想,到底沒說什么。
不想衛瓚喊了他一聲:“折春。”
衛瓚從他身后,給他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絹布外袍,將月下透出的膚色掩了去。
連帶著那無人知曉的一點紅色也遮住了。
衛瓚垂著眸,從身后給他系上扣子,幾乎要把他環抱了起來。
卻連指尖都沒碰到他,只是問:“身體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
沈鳶不說話。
平素恣意妄為、高高在上的小侯爺,垂著頭在他頸側溫聲說:“折春,你別激我。”
沈鳶嘴唇輕輕動了動,說:“激你又怎樣。”
他心底有著連自己都覺得卑劣的得意。
讓他的心跳得很快。
衛瓚只是為他系上扣子而已,他低下頭,卻瞧見了衛瓚手臂上微微的青筋。
衛瓚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笑說:“我也不能怎樣。”
沈鳶的心跳的很快。
一剎那,他想起自己年少時第一次在軍棋上戰勝父親時的快意。
有某種相似在其中,可與那時比,又完全不同。
悸動。快意。虛榮。沾沾自喜。
虛浮的得意。
嫉妒的種子,種不出純粹天真的愛意,卻催生出浮浪自得的花來。
他閉上眼睛,問衛瓚:“我耳朵紅了么。”
衛瓚怔了一下,然后輕輕“嗯”了一聲。
他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自己。
他想,他在衛瓚面前,似乎已經夠難看了。
也不差這一點兒了。
他說:“你先去吧。”
“我等一會兒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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