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他不過只是想當一個不受人擺布,??不受人威脅的皇帝。
雖不是長子,但他是嫡子。
順位的繼承者。
先是被自己的兄弟虎視眈眈,他只能動手將其一個一個地去掉,??好不容易清除了障礙,沒有人威脅到他了,??又被父皇逼著他娶了韓氏。
他早就看不慣了韓氏一族。
仗著自己忠誠的牌坊,韓老夫人倚老賣老,??處處牽制著他,??這也不能那也不能。
到底這天下是姓周還是姓韓?
若非先皇一句話拍死了,不娶韓氏,??這天下就是拱手送人也不會落到他手上,??他怎會去娶韓氏。
尤其是在知道韓氏也不愿嫁給他后,他更是憤怒。
她不愿嫁,??他就愿意娶了?
最后為了自己的位置,??他又不得不逼著自己低下頭,??主動去接近韓氏,憑借著身邊人給他出的那些花招,??還當真就讓韓氏動容了。
娶進來也就行了。
洞房夜若不是被朱貴妃趕回了新房,??估計也不會有如今的太子。
就碰過那么一回,??他再也沒碰過韓氏。
他一心愛的只是
皇上想到這,心頭又是一陣絞痛。
什么都沒了。
一場空。
到底是他錯了嗎
范伸沒答,皇上也沒再問,眼睛一閉,疲倦地道,??“火|藥謀逆一案,由你負責,去協助太子,??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他朱成譽就該碎尸萬段,臭名遠揚
范伸點頭領命,沒再留,起身道,“陛下先歇息,保重龍體。”
皇上確實是累了,范伸走后,又睡了一覺。
到了午后才醒過來,王公公扶著他坐在了床榻上,喂了他一些清淡的米粥,這才終于有了一點精神氣兒。
躺著的這陣子,宮中早就翻了天。
朱侯爺的尸體被一床草席移出,拉去了宮外的亂葬崗。
朱貴妃被關在了那屋子里,四面門窗被封上,見不得光,一直嚷嚷著要見皇上,短短半日的功
夫,人已憔悴不堪,哪里還有往日的光彩。
不只是朱貴妃,文王知道了榮華殿的事情后,又風風火火地跑來了一趟,吵著要見皇上。
被王公公給拒在了門外。
如今見皇上醒來,王公公沒同他提這些事。
過了一陣,王公公抬眸,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倒是提起了太子,“陛下,適才太子殿下過來了一趟。”
說完,似乎也沒在意,轉身去取了茶盞,回頭再將那茶盞遞到皇上的手上時,便聽皇上輕聲問他,“說什么了?”
王公公眸色一動。
知道自個兒賭對了。
換做往兒,皇上壓根兒就不會多問一句。
王公公伺候了他這么些年,怎可能不知他的心思,朱貴妃的事兒一出來,皇上就算對韓家有再大的抵觸,心頭實則已有了松動。
如今這宮里,除了文王,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太子
起碼太子是皇上親生的。
適才皇上雖同范大人那般說,可這江山,是他費盡了精力,好不容才爭取而來,又怎么可能當真拱手讓給外人。
王公公道,“也沒說旁的事,就問了奴才,陛下身子如何了。”
這些年就算皇上從不當太子為自己的兒子,但太子應盡的孝道,從未有一樣落下。
以前皇上覺得他是在做給別人看。
今日的感覺突然就不一樣了。
皇上輕輕地揭開了茶盞蓋兒,那雙透著滄桑的眸子被霧氣一熏,不住地打了幾個顫。
抿了一口茶后,皇上便坐在了那軟榻上,一不發。
過了好一陣,王公公都忘了這事兒了,卻又聽皇上道,“明兒太子要是再過來,你讓他進來”
“是。”
今兒一日,雷雨一直響個不停。
姜姝起來后,急匆匆地趕到了正院,卻沒能見到姜老夫人。
侯夫人和姜老夫人都去了隔壁虞老夫人屋里,幾人關了門在里頭說著話,虞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和云姑都在
門外守著。
見姜姝來了,云姑上前先將其領進了侯夫人屋子里,“夫人進屋先坐會兒,老夫人這才剛過去,怕還要一陣子”
姜姝一路緊趕,生怕自個兒讓祖母等久了。
如今見人正忙著,倒是長舒了一口氣,也沒進屋去坐,立在門前瞧了一眼天色,心頭倒是念起了范伸。
這會子不知道有沒有出門,這么大的雨,當也不會急著走
一個轉眼,便見對面的長廊上,來了幾人,前頭那人姜姝認得,是鵬哥兒的祖母,侯府的三夫人。
姜姝那一望,對面的三夫人也看到了她,沒管她看不看得清楚,遠遠地就露出了一個笑容。
姜姝見人來了,也不好進屋了,便一直立在那等著。
上回虞家大姐惹出來的那事,雖說鵬哥兒是被虞家大姐當了槍使,可那核桃罐子確實是鵬哥兒拿的。
三夫人出身于名門大家,甚是注重禮節。
不該認的錯,他不認,該認的她也不會逃避。
三夫人一直都想尋個機會,同其道一聲歉,奈何總是時機不對,今日姜老夫人正好過來,她
親自過來迎接一回。
就當賠個罪。
到了跟前,三夫人便笑著伸出了手,牽住了姜姝,將她往屋里拉去,“這雨水瞧著不涼,進了人身子最容易積下寒氣,夫人身子本就弱,可別站在這兒了,趕緊進去。”
兩人進了屋,三夫人才知侯夫人和姜老夫人沒在屋內。
正好也是個機會。
兩人坐下后,三夫人便從身后丫鬟手里拿出了一個彩瓷罐子,遞給了姜姝,笑著道,“夫人瞧瞧喜不喜歡?”
姜姝都忘了那事了,看到這罐子一時愣了愣。
三夫人又道,“雖比不上夫人那彩瓷罐子,這個倒也耐看,夫人若是喜歡,就當是三嬸子的一點心意。”
姜姝這才明白,也沒同她拐了彎說話,直接道,“三嬸子客氣,上回那事是我小意了,鵬哥兒人小又機靈,甚是惹人喜歡。”
三夫人立馬搖頭道,“這事,哪里是夫人小意?東西擱在自個兒的屋里,就因出了趟門,轉身回來就不見了,這還是侯府呢,擱誰誰心里舒坦?”
三夫人說完嘆了一聲,就事論事地道,“雖說賈夫人走了,嬸子不該在背后編排人是非,但這事確實是她做的不對,鵬哥兒也不對,錯了就是錯了,不能賴著自個兒年齡小,就不認賬了。”
三夫人那日回去就修理了他一通。
他不懂事,做長輩的得懂事。
今兒這彩瓷罐子,她早就備好了,一定得給。
姜姝見她執意要給,便伸手接了過來,“多謝嬸子。”等拿到手上,才察覺一股子沉淀,姜姝疑惑地看向了三夫人。
三夫人又才笑著道,“夫人打開瞧瞧?”
等姜姝一揭開蓋兒,便見里頭滿滿一罐子核桃仁兒,姜姝心頭突地一動,抬起頭來喚了聲,“三嬸子”
三夫人見她眼圈都紅了,立馬伸出手按在她手背上,附身悄聲道,“不是我砸的,這兩日落雨,閑著無事,嬸子便逮住了你小叔子哲哥兒,留在屋里砸核桃,總比他成日往外跑要強”
三夫人一句話說完,氣氛頓時輕松了起來。
誰都知道侯府的小公子,甚是讓人頭疼,這府上,恐怕也就范伸能降得住他。
三夫人只說了一聲核桃是世子夫人要的,小公子頓時沒了脾氣,乖乖地坐在屋里,砸了兩日的核桃。
姜姝想起范哲的那整日閑不下來的性子,倒也難以想出這核桃是他砸出來的,一時沒忍住,也笑了起來,“嬸子替我謝謝哲哥兒。”
說完,又隨口勸了三夫人一句,“等哲哥兒說了親,嬸子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