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冰冷的兩個字,像兩枚生銹的釘子,楔進我幾乎停跳的心臟。
門縫后涌出的氣息古老、冰冷,帶著一種能將靈魂都凍結的死寂。那不是之前遭遇的“空洞”感,而是一種更深沉、更絕對的……“終結”意味。仿佛那后面不是房間,而是時間的墳墓,是一切意義的終點。
守碑人(七)舉著那簇微弱得可憐的火苗,側身站在門旁,符文流轉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我,或者說,看著我身上即將發生的“選擇”。他(她)不在乎我進去與否,只在乎這個“變量”會如何發展,會帶來何種……“數據”。
而我,癱在這冰冷滑膩的地上,像一灘被隨手丟棄的破爛。左臂的灼痛已經麻木,變成一種深嵌入骨的冰冷僵硬。胸口每一次細微的起伏都帶來撕裂般的悶痛。靈臺內的“基點”死氣沉沉,那兩股仙家殘留的力量早已消散殆盡,只留下被反復撕扯后的劇痛和更深的虛空。
肩上的李菲,重量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只有那一點微弱的、即將熄滅的冰冷,證明她(它?)還以那種可悲的“回響”形式存在著。二十七分鐘?或者更短。
進去?門后是未知的、大概率更可怕的危險。這個自稱守碑人的非人存在,比那個“女孩”更讓我感到一種發自骨髓的寒意。他(她)的平靜和計算,比任何直接的惡意更令人絕望。
不進去?留在這里?等著李菲“歸寂”?然后呢?那個“女孩”在宿舍樓的下一次“回響”會是什么?張曉雨驚恐的臉,劉倩冰冷的尸體,擔架上那只蒼白的手……像冰冷的幻燈片在眼前晃動。
更大的“歸寂”……
我還有什么可失去的?
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幾乎要碎裂。
我用手肘支撐著地面,拖著那條幾乎報廢的左臂和懷里的李菲,一點點,極其艱難地,朝著那扇敞開著死亡縫隙的黑門挪去。
每移動一寸,骨頭都像要散架。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滑落,滴進眼睛,一片模糊的刺痛。
守碑人(七)靜靜地看著,沒有任何表示,只有指尖那簇火苗微微晃動,映得他(她)眼底的符文明滅不定。
終于,我爬到了門邊。那冰冷的、古老的氣息幾乎要凍僵我的臉。
我抬起頭,透過那道窄縫,向里望去。
黑暗。
比任何夜晚都更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
只有守碑人手中那點微弱的火苗,勉強照亮門后一小片區域。
似乎是一個……極其廣闊、看不到邊際的空間?地面是某種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材,冰冷堅硬,倒映著微弱扭曲的火光。空氣中漂浮著極其細微的、如同灰燼般的塵埃,緩緩沉降。
而在火光能勉強觸及的最近處,矗立著一些東西。
不是書架,也不是柜子。
那是一些……難以形容的、巨大的、不規則的多面體結構。像是用某種黑曜石或者更冰冷的材質整體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如鏡,卻又隱隱流動著某種非自然的、內斂的幽光。
這些巨大的黑色多面體沉默地矗立在無邊的黑暗里,像是一座座為某種不可名狀之物樹立的……墓碑?
這就是……“舊檔案館”?
就在我的目光試圖看清更遠處時,守碑人(七)舉著打火機,率先邁步,無聲地走入了門內。
他(她)的身影瞬間被那濃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半,只有舉著火苗的那只手和半邊肩膀還隱約可見。
他(她)沒有回頭,但冰冷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在這死寂的空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跟緊。”“迷失在這里,‘歸寂’將是你的意識所能期盼的……最好結局。”
我深吸一口那冰冷徹骨、帶著灰燼味的空氣,抱著李菲,用盡最后力氣,猛地向前一爬!
整個人徹底跌入了門后的黑暗之中!
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龐大的、冰冷的“信息”洪流,如同實質的海嘯,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
不是通過視覺,不是通過聽覺,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識本身!
無數破碎的、扭曲的、光怪陸離的畫面、符號、聲音、乃至根本無法理解的感知碎片,瘋狂地涌入我的腦海!
顛倒的城市!流淌的星辰!哭泣的巖石!無數雙在虛無中開合的眼睛!無法理解的幾何結構在自我復制和崩塌!龐然大物的陰影在維度之外蠕動!
“呃啊啊啊——!”
我抱住幾乎要炸開的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嚎!身體蜷縮成一團,劇烈地抽搐!體內的“基點”在這恐怖的信息沖擊下發出瀕臨徹底碎裂的哀鳴!
這根本不是人類意識能夠承受的東西!
就在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信息的狂潮徹底撕碎、同化時——
走在前方的守碑人(七),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他(她)那蒼白的手指。
圍繞在他(她)周身一定范圍內的、那狂暴混亂的信息洪流,瞬間變得……“有序”了起來?
它們依舊龐大,依舊冰冷,卻不再那么具有直接的毀滅性。像是狂暴的瀑布被強行約束成了一條條可以觀測的數據流,雖然依舊沖擊著意識,但至少不再瞬間致命。
我癱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離水的魚,意識里依舊殘留著那些恐怖碎片的余波,陣陣眩暈和惡心不斷上涌。
守碑人(七)停下腳步,轉過身。火苗在他(她)指尖穩定地燃燒著,映照著他(她)毫無波瀾的臉和那雙不斷解析著周圍信息的符文之眼。
“你的‘靈介’承載力太弱。”他(她)冰冷地陳述,“無法直接處理檔案館的底層信息流。跟上,不要離開火光范圍三米。”
靈介?是指我的意識-->>和靈魂強度?
我掙扎著,再次扛起李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死死盯著前方那點微弱的火光,不敢再看周圍那無邊的、充斥著有序卻依舊恐怖信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