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啟風對郭破虜的奇異心法極為忌憚,深怕惹出他身后的人,務要殺之,故所施的暗算,是無藥可解的毒蝎針。
毒蝎針之名,武林中幾乎無人知曉,見識過的已經去了陰曹地府,再也回不來了,無法告知于世人。數種劇毒融為一體,也是需要極精湛的毒術,否則,萬一以毒攻毒,毒性相抵,效果反而不如一種毒藥。即使是黃啟風自己中了毒蝎針,也只能等死。
清晨,天地初醒,薄薄的輕霧淡淡的籠罩著天空大地,一切顯得飄飄渺渺,冬日的太陽貪睡,晚起早歸,剛剛升起,在霧中仿佛是江中之月,絲毫沒有陽氣。
通往嘉興城的官道上,人煙如織。
靠近嘉興城的官道,皆是一種奇異的土料所筑,堅硬似石,不起塵土,即使下雨天,亦暢通無阻,并且每隔一里,便有一人負責每日清掃一次,便如嘉興城里一般。
整潔的官道上,如織的行人或推著木車,或趕著牛車,彼此打著招呼,討論著生意,說說笑笑,極是熱鬧,是不是夾雜著不安分的小孩子們的嬉鬧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安逸之氣,他們多是入城做生意之人,嘉興城的繁華,少不得這些人的功勞。
忽然,一陣馬蹄聲急促的響起,勢若奔雷。一聽便知馬匹不多,卻聲勢不小,焦急之念仿佛透過馬蹄聲傳于眾人。
聽著馬蹄聲的清脆急切,便知是子明車行的馬車,他們的馬蹄皆釘著護鐵,踏在地上,聲音與平常的馬絕不相同。
奔騰的馬蹄聲來勢極快。轉眼之間,一輛四駟的玄黑馬車破開薄霧,疾馳而至,風馳電掣。
馬車之前十幾步,兩道人影一左一右如鬼魅般疾行,兩人間之距離恰有馬車一般寬窄,其疾快逾奔馬,身體仿佛沒有重量,聲音卻響徹行云:“子明特急,行人請讓!”
“子明特急,行人請讓!”
如黃鐘大呂在天空敲響,一里之內,無人不聞。
本是嬉鬧的稚子紛紛跑回父母身旁,那些初次來嘉興城之人亦被身旁之人拉至道旁,雖有些莫名其妙,見到拉自己之人的神色,卻又閉上了嘴。
兩道人影如風飄過,所過之處,兩人中間一切物體,皆被拋開,即使一粒小石頭,亦消失無蹤,若有驚呆的行人,則被一股無形的力推開至路旁。
宛如一陣風卷過,兩道人影剛剛飄過,四匹高頭大馬馳騁而至,瞬間即遠,道路兩旁行人衣袂飄蕩,確實像一陣大風刮過,眨眼之后,再次觀瞧,只能見到遠遠變小的車廂。
一瞥之間,人們能夠看到這四匹大馬皆是暗紅色,龍勁麟足,神駿異常,在清寒的薄霧下,渾身冒著騰騰的熱氣,仿佛天馬下凡,每一蹄踏下,仿佛能夠將堅硬如石的官道踏碎。
“老丈,他們是什么人啊,竟如此橫行霸道?”被拉至道旁的一位儒雅書生輕揮著寬袖,撣著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帶著些許的惱怒,有些細微的眉毛微蹙,不解的問道。
他清脆的聲音頓時惹來周圍之人的注目,便是趴在母親懷中的稚子,亦怔怔的望著他,清澈的眼神透著敵意。
“怎么了?……有何不妥?”那俊雅的藍衫青年見眾人皆望著自己,目光奇異,令他莫名其妙,不由開口問。
“呵呵….,小哥竟不知子明車行?”那將他拉至道旁的須眉皆白、鶴童顏的老呵呵笑問。
“子明車行?……學生不知!”那俊雅書生停下撣塵的袖子,想了想,搖了搖頭,雖然看到周圍的目光有些奇怪,仍是老實的回答。
“呵呵……,小哥是自別處來我們嘉興城游學的吧?”鶴童顏的老又是呵呵一笑,打量了他一眼,并未出取笑。
“老丈所甚是,學生聽聞嘉興城有數位大儒宗師在,故特來拜見!”俊雅書生冠玉般的臉龐露出仰慕之色,頗是虔誠。
“呵呵……,老朽猜著也是!”老拈著銀白的須髯,挑起了腳旁的扁擔,扁擔兩頭是兩只不大的木箱,頗顯精致,他挑起來顯得輕松裕如。
眾人紛紛開始趕路,官道上恢復了熱鬧,只是偶爾瞥他一眼,卻也沒有了原來的熱情,仿佛無形中多了一層隔閡。
“呵呵……,書生是來投浩然書院的吧?”老隨口問道,邁開步子,步履輕捷,絲毫不輸年輕力壯的小伙子。
他銀髯飄動,舉止飄逸,呵呵笑著回應周圍諸人的問候,轉頭對緊跟在自己身后的書生與后面負篋的小書童笑道:“浩然書院正是子明車行所建,供學子們免費入學,并請了多為當世大儒講經授課。”
老翁步履輕捷,指了指腳下,又指了指遠處,笑道:“喏,這條官道,還有城里的大街,都是子明車行的大老板孫子明所義建。”
見他們書生主仆一臉驚奇,那負著書篋的小童圓圓的眼睛甚是可愛,老翁笑笑道:“……在我們嘉興府,子明車行可謂是婦孺皆知,嘉興府的所有孩子,皆可免費入學浩然學院,甚至吃住皆有補貼,呵呵……,小哥還說子明車行橫行霸道嗎?”
“原來如此!學生唐突了!”那俊雅的書生面色微紅,冠玉般的臉龐似是涂了一層胭脂,竟帶著異常的嬌艷。
那老翁微微一笑,眼中閃過慈愛,搖頭笑道:“小姑娘出門,可要多加幾分小心吶!”
說罷,搖頭一笑,腳下步伐加快,竟如腳不沾地一般,轉眼間竟已遠去,追之不及,竟是極高明的輕功。
“小姐,被他看出來啦!”負篋的小童吐了吐小舌頭,轉著圓圓的眼睛,靈動狡黠。
“哼,肯定是你不小心,露出了馬腳!”女扮男裝的俊雅書生
冷哼一聲,撇了撇薄薄的朱唇。
“不對!人家根本沒說話,怎么會露出馬腳?!哈……一定是小姐你!”小書童毫不猶豫的反駁,理直氣壯,直斥其謬。其挺胸叉腰的姿勢,一看即知,也是一位女子。
“好啊……,頂嘴!打你的板子!……別跑!不準跑!”吶女扮男裝的小姐頓時追著小書童打,高聲叫著,卻總也追不上靈活如兔的書童,兩人跑跑鬧鬧的遠去,清脆如黃鶯般的女聲飄蕩在上空。
坐在華貴的車廂里,耳邊不時響起“子明特急,行人請讓”的高喝。車廂內華麗的裝飾亦具有吸音之能,外面的高喝聲傳進來,變小了很多,絲毫不覺震耳。
嬌柔如柳的何雨竹端坐車內,彎彎的細眉緊蹙在一起,望著身邊靜靜躺著的郭破虜,憂心如焚,恨不能讓馬車插上雙翅,立刻飛到回春堂。
回想昨日的情景,她仍舊心有余悸。
在那四人圍攻中脫身,她與郭破虜喜出望外,縱馬揚鞭,哈哈大笑,她將女子淑儀棄之不顧,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方知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可笑著笑著,郭破虜豪邁的聲音卻戛然而止,隨即直挺挺的自馬上滾落,在地上滾了幾十步遠方才停下。
何雨竹大驚,不由嬌叫一聲,忙自馬上躍起,輕功舒展,一個起落間,來至躺在地上的郭破虜身邊。
何雨竹伸出玉手,輕輕的、小心的將臉朝下的郭破虜推了一下,已經陷入昏迷、人事不省的郭破虜渾身泥土,臉上亦是如此,仿佛馬蹄揚起的塵土全被他吸到身上。
輕喚了幾聲郭大哥,郭破虜卻依舊人事不省,眉宇間卻有一絲痛苦,仿佛正在做噩夢一般。
立刻,她感覺天就塌下來一般,兩人逃亡了一路,郭破虜已經不知不覺的成為她心中的柱石,如今擎天之柱轟然倒塌,她心亂如麻,慌得不知道做什么好,平時的靈慧再也不見,輕搖這郭破虜的玉手顫顫巍巍,哆嗦個不停。
過了半響,茫然嬌喚著郭大哥的何雨竹慢慢省過神來,忙摸向他的脈門,郭破虜的脈象時疾時慢,時沉時浮,時滑時澀,凌亂異常,猶如幾個人的脈象混在一起。
這到底是怎么了?!是怎么了?!何雨竹顧不得潔凈,直直坐在泥土地上,摟著郭破虜的頭,心中惶急淚珠如雨滴般不停地滴到郭破虜滿是塵土的臉上,不知不覺,竟幾乎將他臉上的塵土全沖走了。
天色微暗,近處卻能看清,郭破虜身上并無傷痕,哭了一通之后,她忽然省起,郭大哥是不是中毒了?
不管如何,先吃上解藥再說!她忙將自己懷中的解毒丹倒出幾顆,取下郭破虜腰間的水囊。
兩匹馬頗是通人性,此時已是緩緩回到了他們身邊,正低著頭,瞪著大眼,不解的望著哭泣不止的的何雨竹。
郭破虜仿佛極是痛苦,濃濃的眉毛似乎蹙到了一起,緊咬著牙根,根本喂不下藥去。
無奈之下,事關郭大哥的性命,她根本來不及想太多,便先將解毒丹在自己的檀口中化開,再將藥液渡入郭破虜嘴中,讓她的香津化成的藥液自緊咬的牙齒間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