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長辦公室內,依舊是那張熟悉的書案,那盞熟悉的油燈。
只是桌案上的公文比一年前多了十倍不止,堆積如山。
沐瑤坐在書案后,正在批閱文件。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色布衣,頭發隨意地挽成一個髻,看起來樸素而干練。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云娥。”陳慶之輕聲喚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子由哥哥。”沐瑤放下手中的筆,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路上辛苦了。”
一年未見,她還是那么美。只是眉宇間多了一份成熟和威嚴,那是權力的印記。
“不辛苦。”陳慶之走上前,在書案前停下:“能見到你,再辛苦也值得。”
沐瑤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茬。她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陳慶之面前。
“瘦了。”她打量著他:“北境的日子不好過吧?”
“還行。”陳慶之的眼神有些閃爍:“云娥,你突然讓我回來,是為了什么?是要履行當初的約定嗎?”
沐瑤挑了挑眉:“哦?什么約定?”
“你說過,會等我的。”陳慶之的臉微微紅了:“我也說過,下次回京,就來娶你。”
“是嗎?”沐瑤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那你現在是來娶我的?”
陳慶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氣氛有些尷尬。
沐瑤忽然輕笑出聲:“子由哥哥,你就這么回來了,真不怕我卸磨殺驢?”
陳慶之愣了一下,隨即苦笑:“我手下的人都這么說。”
“那你呢?你怎么想?”
“如果你要殺我,我絕不反抗。”陳慶之認真地看著她:“只需要你說一句話就夠了。但我始終相信,你不會這么做。”
沐瑤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蕭逸塵是戀愛腦,但當了皇帝之后反而覺醒了,開始有了帝王心術。
反觀陳慶之,真的是徹頭徹尾的戀愛腦。到現在還是這副模樣。
這樣的人,是福氣,也是負擔。
“子由哥哥。”沐瑤轉身走回書案后,重新坐下:“眼下兒女私情我不想談。此次撤銷你的職務,讓你回京,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陳慶之的心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好奇取代:“什么任務?”
“外交。”沐瑤簡意賅。
陳慶之愣了愣。
這是他從未聽過的詞匯,也是他從未涉足過的領域。
“何為外交?”他虛心求教。
沐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辦公室角落那張巨大的世界地圖前。
這張地圖,是她根據腦海中的記憶,讓工匠耗費數月時間繪制出來的,比龐萬里拿出的那張粗糙羊皮圖,要精細了百倍不止。
“子由哥哥,你看。”
她指著地圖上那片代表炎黃共和國的廣袤疆域。
“我們國家大不大?”
“自然是大的。”陳慶之毫不猶豫地回答。
“物產豐不豐饒?”
“自然豐饒。”
“那為什么,我們的人民,在過去幾百年里,總是吃不飽飯,穿不暖衣?”
這個問題,讓陳慶之陷入了沉默。
是啊,為什么?
因為土地兼并,因為天災人禍,因為……皇帝昏聵,官吏腐敗。
沐瑤沒有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一個國家,就像一個人。土地和資源,都是有限的。我們北境產糧,產鐵,但或許缺銅,缺香料。而海外的朝和國,或許不產鐵,但他們的漁業發達,能產出我們沒有的海產。”
她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
“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已的特產。州與州之間是這樣,國與國之間,也是這樣。”
陳慶之看著地圖上那些陌生的國度,若有所思。
大周強盛之時,四方來朝,那些番邦小國上供的貢品里,確實有不少稀奇古怪,在中原見不到的東西。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我們現在開啟了工業革命和農業革命,未來的鋼鐵產量會過剩,糧食產量會過剩,布匹產量也會過剩。”
沐瑤轉過身,重新看向陳慶之。
“這么多東西,我們自已用不完,怎么辦?”
“賣掉。”陳慶之幾乎是脫口而出。
“賣給誰?”
“賣給……周邊的鄰國。”
“沒錯。”沐瑤贊許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國際貿易。用我們過剩的,甚至是技術上已經落后的產物,去交換他們稀有的,或者是我們急需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