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廠。
一隊“人馬”手執大錘,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廠機關大樓。
為首的是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
這老者,身穿打著補丁的工裝,腳上翻毛大皮鞋;身體很是魁梧,走起路來“噔噔”的。
但現在卻是滿臉的怒氣,就仿佛是誰欠了他兩百擔黑豆似的。
此人是第一機械廠八級段工高千祥。
他的身后,跟著20多名同樣身穿工裝,手拎大錘的工人。有的年齡和高千祥差不多,更多的則都是二三十歲的“小年輕”。
“高師傅,您這是……”
這隊人馬一進樓門,便是有一名干部模樣的人跑步迎了上前來,攔住了他們。
“滾開!”
高千祥手中錘一抬,指向那干部,“信不信我一錘砸扁你?”
“高師傅,消消氣。有什么要求您跟我說,我一定給您解決。”
那干部顯然是受命前來阻攔高千祥等的。雖然被怒氣沖沖的高千祥喝開,但依然緊跟在他的后面,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說著。
“成!”
高千祥停步,“我要吃肉,你有嗎?”
“沒……沒有!”
那干部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過,廠領導已經派人進山打去了,保證您在廠慶的時候,能吃上肉!”
“保證?”
高千祥看著那干部,撇撇嘴,“保證個屁!”
手中大錘又是一指樓上,“你讓那個張大忽悠給我出來,我要問問他,他弄的肉呢?什么時候到廠?”
張大忽悠,機械廠職工給張副廠長新起的綽號。
原因嘛,就因為他昨天的表現。
“這個……高師傅,您看您也是機械廠的老功臣了。48年的時候,您就參加了組織上進行的‘護廠運動’。拎著大錘和搞破壞的特務,和想搬走機器的資本家斗!
才保住了機械廠。
您是有覺悟的……”
“你少跟老子來這個!”
雖然被帶高帽,但那高千祥并不買賬,“老子保護機械廠,那是保住工人的飯碗,保住咱種花家的工業基礎。
不是讓他們高高在上,拿機械廠做他們升官發財的墊腳石的!
你給我把張大忽悠叫出來,我問問他,他到底能不能搞來肉?”
“高師傅,我不是說了嗎?”
“滾開!”
高千祥的身后,一個二十七八的“小年輕”上前,一把恏住了那干部的后脖頸,向前一推。
“哎哎……”
那干部嘴里叫喚著,腳步不聽使喚地向前而去,最后“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來了個“嘴啃泥”。
“走,上去,找張大忽悠去!”
很快的,隊伍便是來到了機關大樓二樓,“張大忽悠,你給我出來!”高千祥高聲大喊。
瞬間,各個辦公室的門打開,正在上班的機關科室人員紛紛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
“高千祥帶人來鬧事了?”
“哎呦,這老頭子可是頭倔驢,不好惹,誰惹著他了?”
“沒聽到他喊張副廠長嗎?估計是要肉吃來了,嘿嘿!”
“這張副廠長啊,不用人家蘇浩,想自己露一小臉,結果演砸了,惹麻煩上身了。”
眾人的議論聲中,張副廠長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這時候的工人,那是真正的主人,工人積極領導一切。工人有訴求,他張副廠長得出面,解決問題。
“各位工人師傅,高師傅,來來來,進屋喝茶,有什么事兒您語一聲兒不就得了。
您看,還帶著這么多人來……”
“少來這套!”
“張大忽悠,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的肉到底能不能弄來?多會兒能弄來?”
高千祥大錘一抬,六棱錘頭在張副廠長的眼前直晃。
“這個……今天應該能到廠吧?”
“哎呀,高師傅,您也知道,這年月,肉不好搞啊!”
現在,張副廠長自己也沒信心了。除了“拖”,拖到蘇浩把肉弄來,他也沒有了別的辦法。
至于他侄子那里,連他都不抱希望了。
“忽悠,繼續忽悠!”
高千祥雙眼緊盯著張副廠長,“你不是昨天就在廠門口張燈結彩、鑼鼓齊鳴,迎接豬肉進廠呢嗎?
怎么到現在還沒來?
你昨天不是說,今天上午一準兒能弄來嗎?肉呢?
你那肉,特么是從高麗國調來的?”
高千祥的大錘頭,指著張副廠長的鼻子,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嘿嘿,這回,張副廠長算是碰上硬茬子了。”
“這還只是鍛造車間的段工,機加工4個車間的那些老八級、老七級們都還沒來呢!來了,張副廠長更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