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氏族一共有14萬人，是尖牙氏族里少數幾個獨立統治一顆星球的大氏族，我們聚居在綱目（taxima）星，但現在都沒了。”

phylum星系，或稱族群星系

她鳥一樣的瞳孔鎖緊，巨大的，剪了指甲站立困難的鳥類腳爪蜷縮著：“地獄軍團全面轟炸了我的家園，生我養我的氏族兩天之內煙消云散，生活的土地沉沒，地殼被炸穿，巖漿涌起來，在地面形成一座火山。”

李斌語氣生硬，不為所動：“可你也擺脫了尖牙氏族優質人種的宿命。”

赫麗竭力控制情緒，但還帶著一絲哽咽：“地獄軍團開戰之前，我父母花錢找捕奴隊把我和兄弟姐妹們送出來，他們早就料到結局，卻依舊把我送了出來。”

風卷鳥羽，鳥類特有的絨毛等比例放大到人類形體上，讓這位曾經的氏族天驕好似披著一套火焰燃燒的皮草，不需要任何裝飾，天然便讓她有股子脫俗超凡的味道。

她抱緊雙臂，雙目失神：“我一直都知曉自己的命運，我應當也必須盡可能多地和同樣表現出鳥類穩定基因的族人結合，盡可能多地生產孩子，我曾經也為此懊悔，怨恨父母族人，為什么我們就非得是這種模樣。”

“但登上捕奴船后，我親眼看著同族僅僅因為長相不端正，便被殺死，奴隸商人還嫌棄族人的臟器基因雜質多，不配成為人體器官。”

“稍微好一點的，會被強迫接受改造手術，修整骨骼缺陷，切除多余的肢體、器官和肉，對全身進行整形，只為更靠近所謂的正常人。”

“然后這些族人，要拖著陌生的身體，剛從醫療倉出來，就被拖去強迫接受禮儀和待客課程。”

“商人們說，‘反正這些東西落到客戶手里也活不長，早晚都要被玩死，也不必考慮他們的壽命了。再說，短命不是更好？’……哈！”

赫麗·格蘭凄慘一笑，表情終于有了人味兒：“我那時才明白，我自詡的美麗和高貴的基因，反而是禍根。”

“反倒是平日里我打心眼里唾棄的丑陋族人，才是我的保護傘。他們開著破爛的飛船打劫路過的艦隊，用命換來我的生活。”

“既然如我這般無能的人，也能衣食無憂，甚至錦衣玉食地長大，那我就理應承擔責任。”

“可是……等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我的族人都沒了，李老板。我沒有爸爸媽媽了，也沒有族人了，甚至我的弟弟妹妹都被買走，恐怕早就死了。”

“爸爸媽媽送我走之前，反復叮囑我們要活下去，哪怕受盡恥辱恥辱也要活下去，可活著真的好難。”

赫麗說著，轉身看向車庫外，位于56層的懸浮車車庫大門沒有什么所謂的欄桿，只需踏出一步她就能成為飛鳥，享受幾秒到十幾秒的‘飛翔’，然后摔成一灘爛泥。

但這美麗的人兒剛轉身，便不由自主地后退。

因為一張丑陋的刀疤臉，正用磁力靴吸附站在車庫墻壁上，手里轉著電棍，嘴里叼著煙，將嗆人的白霧噴在她臉上。

“姑娘，你話說得太投入了。”老獨眼眼皮都懶得抬，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下次講故事前，勞駕留神四周，現在你沒可能自殺的。”

赫麗上下打量老獨眼，重點看了看他身上的傷痕，搖頭：“我沒想自殺，我就算變成一只蟑螂，也要活下去，我或許是格蘭氏族最后的血脈，我必須活下去。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記得格蘭氏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