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為天邊素凈的白云穿上了絢麗的彩衣,又將海面照得波光粼粼,似乎想要用最后的美好向世間告別。
海面上,一艘千料大船正蕩開海浪,朝著松奉方向駛去。
站在船尾的一名錦衣男子遙遙看著遠方。
目之所及只有蔚藍的海水,炮火聲早已被海浪吞沒,此前他所經歷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
可他久久無法消散的悲憤和哀傷卻持續折磨著他,時時提醒他,遠處的戰場上正在進行著激烈的炮火轟戰。
度云初從來不知道海戰如此殘酷。
當他所在的這艘船沖出戰場不久,身后就響起了劇烈的聲音。
他沖到船尾,就看到趙驅所在旗艦的船頭被徹底撞殘,那艘海寇船的側面被撞出一個大的豁口。
哪怕度云初不懂船,也知道那艘受損嚴重的旗艦要沉了。
可那艘快即將要沉下去的旗艦生生掉了頭,再次對準那艘被撞的海寇船猛沖而去。
一聲震天巨響后,旗艦船散架了一大半,快速沉海。
那股悲壯透過遼闊的大海沖擊著度云初,迅速包裹住他全身,讓他絕望又悲憤。
他的身體感官仿佛被封住,只一雙眼睛能看到遠方的戰場。
旗艦沉海后,那艘被撞的海寇船因側方被徹底撞廢,導致整艘船側翻。
松奉的四艘千料大船繞到錦州水師的炮船前方,猛烈的炮火朝著海寇不停歇地發射,并承受著海寇炮船的所有炮火。
錦州剩余十艘百料炮船躲在松奉的炮船之后,得了喘息之機后,炮火卻更猛烈了。
度云初的雙眼漸漸朦朧,旋即他就發覺耳朵格外靈敏,能清晰地聽到每一聲炮響。
絕望仿佛潮水一般涌上心頭,旋即以不可遏制之態迅速蔓延他的全身
船只漸漸遠離戰場,遠到看不見聽不見。
海風吹干了臉上的淚,只余下淚跡。
整艘船飄在海上,仿若沒有一絲分量。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終于打破了船上的寂靜,一名管事焦急地沖過來呼喊:“少東家,前邊有船來了,我們要被海寇包圍了!”
度云初轉頭,木然地看著驚慌失措的管事。
此人姓褚,在大隆錢莊已經干了三十多年,趁機從另外一艘船爬到這條船上。
褚管事恨恨道:“那些水師有船有炮,怎么就連海寇都攔不住!”
又加了一句:“咱們可是付了銀子的!”
度云初厭惡道:“趙驅他們已經撞船了,還要怎么攔?”
慌亂之下的褚管事根本沒察覺到少東家的異常,只知在原地打轉:“至少得派兩艘船護送咱,現今又碰上海寇了,可如何是好哇!”
稍一頓住,他猛地抬起頭,對度云初道:“少東家,趁著海寇離得遠,咱們往錦州逃吧,別去松奉了。”
度云初眼底的厭惡之色更濃重:“松奉有近兩百艘炮船,我等至少可去求援,去錦州能作甚?”
錦州的水師都在護送商船來往南潭島,根本抽不出兵力救援。
褚管事急得幾步走近度云初,右手手背狠狠砸在左手手心上:“前頭就是海寇,咱再去松奉就是送死了少東家,那些當兵的本就是護送少東家的,擋住海寇是他們該做的,咱出了銀子,犯不著為了他們拼命。”
此話在這艘被趙驅等人拼死保住的船上說出,讓度云初的怒火被徹底點燃。
“你還是人嗎?”
褚管事被度云初猩紅的雙眼嚇了一跳。
少東家是個極溫和的人,這會兒竟如此可怕,讓他一時不敢語。
度云初極力克制自已的情緒,冷聲道:“船上全是趙驅的兵,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讓他們聽到,你再別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