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這邊剛進入武英殿,就見尹禮逃命一般跑了。
等到李成梁進入內殿,見到了滿地被朱歡掃落的奏疏筆墨,微微一愣:“末將李成梁,拜見陛下!”
朱歡雙手撐著桌案,緩解因為過度激動憤怒帶來的頭暈目眩:“李大人,朕無心與你談論軍務,你要白跑一趟了。”
李成梁聞微微躬身,道:“陛下若有事,末將改日再來,不急于一時。”
朱歡閉著眼,忽然問李成梁:“你說朕想要迎娶一個自己想要的皇后,為何這么難?”
“上至皇太后,下至都察院的官,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希望朕迎娶平民家的女子。”
“這個推薦英國公的,那個推薦丞相家的,還有推薦鎮國公家的……他們是想將朕變成皇兄那樣?”
朱歡如今才算真正感受到了朱晟的無奈。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似權柄無限,可下面的臣子各有各的利益與心思,龐大的官僚機構運轉起來,強如皇帝有時也束手無策。
李成梁沉默了片刻,道:“陛下,朝堂的事情末將不懂,不敢妄,不過,末將在遼東認識一位訓狼的老獵人。”
“訓狼?”
朱歡睜開眼,看向李成梁,皺眉問道:“狼,能馴服?”
李成梁點了點頭,道:“能馴服,那老獵人曾經告訴過末將,狼與狗沒有什么區別。”
“馴狼要給予餓狼威懾,再給予餓狼好處,餓狼能吃飽又受到了威懾,久而久之就可馴服。”
“不過,若一味地靠給予好處,狼就會認為一切好處都是它應得的,反噬馴狼人,恩威并重才可讓惡狼臣服。”
李成梁講的是馴狼的方法,卻正好回答了朱歡面臨困境的解決方法。
朱歡的眉頭微蹙,思索起李成梁的話來。
“可……老獵人若走了,新獵人接手,資歷不足威望不夠,當如何?”
“貿然用出大棒,萬一激起狼群不滿,引發動蕩,豈不遭了?”
說到這里,李成梁拱了拱手:“陛下,狼群之中有頭狼,遼東的老獵人說過,可懲罰頭狼身邊的惡狼,殺雞儆猴,震懾頭狼。”
“只要頭狼知道了厲害,臣服于馴狼人,其他的狼自然不敢造次了。”
朱歡的眼睛一亮,他的身子漸漸挺直,上下打量李成梁:“李大人,你在遼東這些年,學了不少真本事!”
李成梁依舊謙卑,道:“都是些邊疆的小把戲罷了,陛下謬贊了。”
朱歡看著李成梁,鄭重道:“禮部與鴻臚寺正在準備冊封皇后的典禮,禮物常有損毀。”
“朕交給你一重任,你挑選人手去看守禮物,不能讓任何東西損壞禮物,可能做到?”
李成梁神情一正,拱手行禮:“末將遵命!若禮物有損毀,末將提頭來見!”
“好!”
朱歡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指了指李成梁:“辦成此事朕有重賞!”
朱歡越發理解當年朱晟的種種做法了。
西園軍就是一張獨立于朝廷體系之外的王牌,朱歡手握這張牌,就能跳出復雜的利益網,做他想做的事情。
李成梁領命離去,朱歡反復思索著李成梁講述的那個故事。
故事里,朱歡是獵人,朝臣是惡狼,而王瑾無疑就是頭狼,是狼群的首領。
朱歡暫時離不開王瑾,所以對頭狼身邊的狼下手,威懾敲打頭狼是最好的辦法。
要讓狼群知道誰是主人,誰是狼。
要讓群臣知道,誰是君,誰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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