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午后有些刺眼的陽光,室內光線昏沉。空氣中還殘留著昨夜狂歡后淡淡的酒氣和零食的味道。
趙千然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在補覺或者上課。她獨自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桌上開著一盞造型簡潔的護眼臺燈,冷白的光束精準地投射在桌面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屏幕上沒有顯示任何社交軟件或學習資料,而是一個極其簡潔、甚至有些冰冷的黑色窗口界面,一串串快速跳動的、常人無法理解的復雜字符如同瀑布般流淌。
她的耳朵里塞著一對小巧的、近乎隱形的入耳式耳機。耳機線巧妙地隱藏在濃密的金色卷發下,連接著桌面上一個比u盤稍大、同樣毫不起眼的黑色金屬方塊。
屏幕上流淌的字符,正是林子東剛剛在校長辦公室內所有對話的、經過特殊算法處理的實時文字轉譯!
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無聲而快速地敲擊著,指尖跳躍,帶著一種與平日甜美混血形象截然不同的、近乎冷酷的專注和效率。屏幕上跳動的字符在她深藍色的眼眸中映出兩點幽微的光。
當耳機里傳來校長那句清晰無比的警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現在這個層面能輕易觸碰的…還有,林同學,你身邊…有些人的背景,可能遠超你的想象。”時,趙千然敲擊鍵盤的手指驟然停頓了一瞬。
她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不是一個開心的笑容,更像是一種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弄,又帶著一絲獵物終于踏入陷阱邊緣的期待。
而當林子東冷靜地回應“謝謝提醒,我會…留意。”時,趙千然眼中的光芒閃爍了一下,手指再次飛快地移動起來。
校長辦公室的談話結束,林子東的腳步聲遠去。耳機里只剩下校長和那位“張先生”幾句無關痛癢的寒暄。
趙千然果斷地按下了鍵盤上的一個組合鍵。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字符瞬間停止、收縮,最終凝聚成一個加密的壓縮文件包。
她拔下耳機,小心地收好那個黑色金屬方塊。然后,她拿起桌面上另一部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老舊的直板手機,開機,屏幕上沒有任何運營商標志。
纖細的手指在數字鍵上快速按下一長串復雜的號碼,沒有儲存,完全是記憶輸入。
短暫的等待音后,電話接通。另一端一片沉寂,沒有任何人聲。
趙千然將嘴巴湊近話筒,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
“目標已接觸校級核心層面,評估等級:c+(存在潛在暴露風險)。”
“關鍵信息觸發:目標被明確警告‘背景遠超想象之人’存在,其反應:高度警惕,判斷指向‘江南’關聯體(代號:jx)可能性激增至85%。”
“校長辦公室出現第三方監聽屏蔽源(代號‘張’),身份不明,威脅等級:待評估。”
“目標應對表現:超出預期,具備基礎危機處理及高層對話能力。‘東方敘事’項目獲得校級有限背書。”
她語速平穩,條理分明,如同在做一個精確的軍事匯報,全然不見平日里的半分嬌憨或憂郁。
“結論:‘江南’關注度因目標行為被動提升,存在不可控變量介入風險。”
“請示:是否提前激活‘接觸’預案?或,是否需要‘沈小姐’層面…直接介入干預?”
她說完最后一個字,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老舊手機的聽筒里,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沉默。時間仿佛被拉長,昏沉宿舍里的空氣都凝固了。
幾秒鐘后,聽筒里傳來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仿佛指甲在硬物上快速刮擦了兩下的聲音。
咔…嗒。
隨即,通話被單方面切斷。忙音響起。
趙千然緩緩放下手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拿起那部直板手機,熟練地卸下后蓋,取出里面一張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芯片。指尖用力,堅硬的芯片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咔嚓”聲,碎裂成幾塊。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午后的微風吹進來,帶著樓下青草的氣息。她攤開手掌,任由那些細小的黑色碎片從指縫間滑落,無聲無息地飄散在風里,墜入樓下茂密的冬青灌木叢中,瞬間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她關上窗戶,拉好窗簾,回到書桌前坐下。臉上重新掛起那種帶著點慵懶、又有些疏離的混血美女特有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冷酷的匯報、芯片的碎裂,都只是一場未曾發生的幻覺。
她打開常用的智能手機,點開微信,找到那個備注為“木頭”的聊天框(林子東),手指輕快地敲下一行字,語氣瞬間切換回那個帶著點小俏皮的室友趙千然:
木頭木頭!下午沒課好無聊,圖書館走起?聽說新進了幾本超棒的原文小說!順便…請我喝杯奶茶唄?(可憐巴巴.jpg)
信息發送成功。
她放下手機,拿起桌上一本厚重的《高級英語修辭學》,翻看起來。陽光被窗簾過濾后,柔和地灑在她金色的發梢和專注的側臉上,靜謐美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靜的表象之下,名為“宮千然”的靈魂,已經將一條裹挾著江南風云與沈夕陰影的危險引信,悄然點燃。風暴,正在看不見的維度,加速醞釀。
林子東并沒有直接回宿舍。
校長的話和江小小那條語焉不詳卻石破天驚的醉話,像兩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讓宿舍那狹小空間里的酒精味和鼾聲都顯得格外難以忍受。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魔外著名的梧桐大道上。午后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灑下細碎的光斑,在他身上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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