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離開城北后,在街市上晃了兩圈兒才回的岑家。
傅翊坐在聽雪軒里,見她兩手空空地進門,轉開目光,問:“如此自由出入,高興了?”
程念影當然誠實點頭。
“你那金頭面還未找齊。”傅翊揮揮手,護衛立即抱著個匣子過來,打開給程念影看。
程念影低頭去看,里頭裝了一匣子的彩翡玉石并珍珠首飾,綻著瑩瑩的光,奪目非常。
比之那金頭面,款式更精巧細致,當是更為價值不菲。
“便先用著這些吧。”傅翊道。
程念影抬頭:“給我?”
“給你。”傅翊想起她離開郡王府時幾乎什么也沒帶,便又補充道:“給小禾。”
頓了頓,又黑著臉改口:“給小苗。”
程念影抿唇悄悄笑了下。
但還是搖頭:“太沉,又嬌氣。”一碰便碎。
還嫌上不比金頭面輕巧了?怕跑路帶著沉?
傅翊讓護衛合上匣子,道:“好,那也給你換成金的。”
看起來簡直好說話得過了分。
如此達成一致后,二人便坐下來一同用飯。
一直到飯吃完,傅翊都沒問她今日去了哪里,好似真要給她絕對的自由了。
第二日,程念影便照例出門去,依舊無人攔。
第三日,第四日亦如此。
只是今日程念影出門后,護衛來到傅翊跟前,低聲道:“似乎有殷恒的消息了。”
傅翊抬眼:“何為似乎?”
護衛訕訕道:“是咱們的人在城中發現了一個少年,在賣一件墨寶。那墨寶是《魯東亭記》……”
“殷恒的老師寫的。”傅翊接聲。
護衛點點頭,接著道:“少年說他要賣掉去找親人,這親人遠在御京郡王府辦差。那博古齋的店主根本不聽他說這些,見他衣衫襤褸,怎肯信他手中墨寶是真?
“于是只管將他趕走。但那少年很執著,第二日還接著來……”
“底下人覺得這其中頗有暗示的意味,便報上來了。”
“殷恒沒有死,他在找我。”傅翊起身,“走吧,去瞧瞧。”
來到博古齋前,果然有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少年,說話都說不利索。
“再來便將你腿打折!”店主怒喝。
“又是城北來的。”
“為何不將他們從蔚陽驅逐出去呢?”
“還是岑家心善。”周圍百姓議論。
阿莫撐著地面爬起來,長滿繭的手慢慢攥緊。
他打不過那位“江姑娘”,但要殺這些人是很容易的。可他不能動手,他還記著殷恒的囑托。
阿莫正要又一次湊上前去,執著地求對方收下自己的墨寶。
這時后面伸來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你這副墨寶,我們主子要了。”
阿莫轉頭,只見馬車簾子被手掀起一個角。
那手透著養尊處優的白。
是他嗎?他是殷大人要找到的人嗎?
阿莫心中直跳,惶恐地走近。
馬車里的人直接問:“殷恒在哪里?”語氣溫和,倒與殷大人的有些接近。
但阿莫小心地抬起頭,卻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質渾然不同。
使他生出本能的懼怕。
*
城北。
有人打馬來到此地:“來個人。”
面黃肌瘦的人們緩緩從低矮的房中探出頭,見來人穿著體面,還騎在馬上,有漢子大膽地湊上前:“貴人可是來找人干活兒的?”
那人哼笑一聲:“正是。”
“那貴人看看小的……”
“不夠,還得再要兩個。”馬上的人說著,甩了個荷包下來,“拿著,賞銀。若事成,另有賞賜,你們將來就不必再住在這破地方了。”
漢子歡喜不已,連忙去撿地上的銅錢。
其他人聽見聲音,也立刻涌了出來。
“滾滾滾,老子只挑三個。”馬上的人不耐地斥了一聲,同時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程念影剛翻過溝渠,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她知道自己在這里顯得尤為扎眼,于是想也不想便先閃身隱匿到了矮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