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伽點點頭,想著正好如今也不用為皇帝服喪了:“那明日我們陪你到河清街上也走一走。”
殷恒一邊應好,一邊轉頭去看程念影。但她從前受雇給他做護衛時就話少,如今見她不怎么開口,殷恒也不覺失落,自已就調理好了。
第二日一早,裴伽就依帶著人出了門。
殷恒這人脾氣好,不是裝出來的脾氣好,是實打實的脾氣好。一日下來,很快就與裴家兄弟玩熟了。
裴伽拍拍殷恒的肩,頗為感慨:“殷兄不過長我三歲,卻已肩攬重責,做起了男兒真正該做的為民謀利之事……”
說著,發覺殷恒沒回應自已。
裴伽不由順著他目光望去。
只見程念影與裴府上的九姑娘正并肩在攤子前挑東西。
裴伽認認真真確認了兩遍,發現殷恒的確是在看“小禾”。
想到先前那書童殷平的態度,和殷恒護送時的殷切,裴伽暗暗咋舌,這倒麻煩了……
正想著呢。
殷恒回神老實道:“并非是我比裴弟出眾,不過依仗家中罷了。”
話音落下,只見城中快馬匆匆,揚起塵土,似是又有大事。
裴霂見狀立即招呼眾人回府。
府里倒是沒什么事,便先聚到了小院兒里里分街上買的小玩意兒。
程念影坐在搖椅上,懶散地打了個呵欠,歪著身子趴住扶手,時不時才應上一聲。她生這樣一張臉,便是這樣也不顯得冷淡。
看得裴伽直嘀咕,他妹妹就是太討人喜歡。
“這個殷公子喜歡嗎?”九姑娘將手中巴掌大的一只銀雀銜石子的筆擱遞過去。
這廂裴府的大門卻突然大開,竟是河清知縣登門,身后還領著從御京來的人。
其中一個騎高頭大馬,一個坐軟轎,一個一如既往如傳聞般,坐肩輦而顯權勢盛。
“丹朔郡王?”
昭寧公主之死的風波隨著皇帝駕崩也已過去。
雖然知曉他極有可能屹立不倒,但在這樣的時候毫不避諱地來到此地,還是叫人吃驚。
“敢問這位是?”裴府老太爺顫巍巍地看向馬背上的人。
馬背上,梁王卻更是十萬個心虛,連頭都不好抬,只語氣低沉道:“本王鐘定川。”
眾人霎時一驚。
鐘定川,鐘定川……梁王?
老太爺當先拜下:“老朽拜見梁王殿下。”
其余人面色更是難掩驚駭了。丹朔郡王和梁王一起出現在這里,怎么看……都怎么不對吧?
這時軟轎上又下來個蓄須中年男子,他并不多話,只高舉一道令旨:“煩請讓我們見一見小禾姑娘。”
裴府哪里能拒?進了裴府門,老太爺便親自領路在前,很快就到了院門外。
院里眾人說話也說累了,正歇口氣吃茶的時候,就見幾人突地邁了進來。
梁王面色微沉,氣勢嚇人,卻是當先一撩衣袍。緊跟著蓄須的中年男子也是一撩衣袍,連傅翊也不例外。
這架勢,倒好像要先見禮似的……
老太爺眼皮一跳。
殷恒先看見了這廂的人,失聲道:“爹?”
蓄須中年男子原來是殷輝義?裴府的人并未見過他。此時不免又是一驚。
這樣三座大山齊聚此地,擺出這等架勢……
殷輝義的動作卡了卡:“……殷恒?你怎在此?”
話說完,殷輝義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傅翊的臉色。
這下好,計劃全亂了!
但傅翊神色不改,他朝程念影跪道:“臣傅翊,前來迎儲君還京。”
他心甘情愿,無一絲異色。
卻不知這輕輕一句話,將眾人的神魂都撞飛出了十里地。
梁王隨即也一笑。
當時傅翊是如何叫他覺得,傅翊再可信不過了。
傅翊是這樣與他說的:
“要我做殿下的臣子,實在強人所難。我與殿下脾性不合,勢必處處沖突。”
他問傅翊:“怎么?為了小禾你也忍不得?你當真真心喜歡她?”
傅翊道:“不錯,我真心喜歡她,既是如此,何必棄她而選梁王?”
“你這話……是何意?”
“梁王莫怪我說話難聽。”
“反正你的話本王覺得難聽也不是一日了……”
“我見慣世事,梁王縱使眼下疼愛小禾,但梁王是男子,娶妻納妾另有子女那日,她又算得了什么?”
“胡說八道,本王絕不會……”
“世事易變,陛下難道也是一開始便這樣冷酷的嗎?昭寧公主幼年時,他不也曾有過慈父之態嗎?——唯一不變是確切握在掌中的權力。”
“……這也只有你這好弄權的人方才能說出這般話來。”
傅翊笑笑:“是啊,我好弄權,卻要將掌我生殺的大權交予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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