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內,香煙裊裊,莊嚴肅穆。
眾考生坐于桌后,有的在冥思苦想,有的已經開始答題。
李鈺也遲遲沒有動筆。
這道題對他來說不僅是策問,更是生死攸關的政治站隊。
他如今被打上了清流的標簽,回答這種問題就更需要小心。
興平帝并未安坐,而是起身準備看看這些新科貢士如何作答。
李鈺和顧辭遠都坐在第一排最顯眼的位置。
皇帝先走到顧辭遠的案前。
這位新科會元可是名滿京城,還沒有開始會試時,便才氣很大。
哪怕是興平帝也聽說過他。
京城難得出了這么一位土生土長的才子。
興平帝也想看看這長在皇城根下的大才子,會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顧辭遠瞥見皇帝停在他案前,原本以為只是路過,誰知道竟是停了下來。
顯然是要看他作答。
這不由讓他壓力大增。
考過試的人都知道,考官站在面前看你答題時,無形中就會增加考生壓力。
更別說這還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
皇帝只站了一會,顧辭遠便已經額頭滲汗。
他緊握筆桿,幾次想要落筆,但卻又停了下來。
顯然在巨大的壓力下,思緒阻滯,不敢輕易落筆。
皇帝見狀,微微有些失望,這么點壓力就不敢落筆了?
他也沒有多停留,又來到了李鈺的案前。
對于李鈺,皇帝是有些感興趣的。
他登基以來,就從沒有來人敲登聞鼓。
李鈺是頭一個,雖然是顧清瀾敲的,但那是幫李鈺敲。
加上李鈺現場作文讓他滿意。
又懟得溫黨一派啞口無,讓皇帝覺得大快人心。
這些年,溫黨越發猖狂,不斷打壓異己,擴張勢力。
溫知行的爹是三朝元老,早就給溫知行鋪好了路,而且溫知行還是先帝的伴讀。
先帝駕崩前,他便已經是次輔,當時首輔還不是顧佐衡。
興平帝登基后,首輔致仕,原本該溫知行當首輔。
但老首輔力推顧佐衡,說溫知行當首輔,那大景就完了。
最后老首輔當庭撞柱,才讓顧佐衡當了首輔。
興平帝雖然不喜歡清流的空談,但也要依賴清流對溫黨的牽制。
黨爭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在實際過程中,卻又不得不默許存在。
因此哪怕顧佐衡經常頂撞他,讓皇帝心中不喜,但也睜只眼閉只眼。
只是現在清流一派處于弱勢,根本就斗不過溫黨。
甚至錦衣衛還查出有不少中立官員都有倒向溫黨的趨勢。
比如那趙伯仁。
面對這種情況,皇帝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
溫知行有手段搞錢,如今還在和北胡打仗,沒錢的話,這仗怎么打?
如今只希望這些新科貢士中,有人能為他所用。
而李鈺就是他比較看好的人。
本身就和溫黨有仇,是不可能被溫黨拉攏的。
此刻皇帝到了李鈺案前,見到李鈺也沒動筆。
他微閉雙目,似在養神。
與顧辭遠的緊張不同,他神色平靜,呼吸均勻,仿佛周遭的威壓與他無關。
皇帝駐足片刻,見李鈺仍無動筆之意,便失了耐心,去了其他地方。
又過了片刻,李鈺緩緩睜開眼。
他已經在腦中反復推敲,斟酌措辭,確保每一句都立在為國選才的公義之上,避免授人以柄。
此時他已經在腦中打好了腹稿。
提筆蘸墨,沉穩落筆,終于開始做這篇殿試策問。
“臣鈺謹對:臣聞治國之道,譬如馭馬,徒有良駿而無銜勒程軌,則馳騁或失其途。
空持韁轡而驅策無力,則千里終難企及。
故圣王垂拱,必明章典以立其制,嚴考績以核其功。
夫實心任事者,非略操守而趨利便,乃持正而行其智。
秉節礪行者,非廢實務而慕虛名,乃守道而濟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