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朱棣的眼光,絕對算是高瞻遠矚,帝王之間也少有能及的。
即便朱高燨沒有和他討論過處理宗室的細節,但很多事情,只要提上一嘴,他就立馬可以聯系起來。
比如現在黃金洲的發現和宗室的問題實際上就沒有直接的聯系,可朱高燨往這方面一談,朱棣就意識到了其中的牽扯。
這并不是一種硬聯系,而是一種問題和解決辦法的關系,不單一對應,但可以操作。
畢竟,宗室現在的問題就在于特權二字,整個大明朝,從上至下,與其說是士大夫的天下,倒不如說是朱家的私產。
只要是姓朱,且與朱元璋有著些許血緣關系,那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因此,宗室犯罪,除了顧佐這種鐵頭娃之外,壓根沒人敢管,別說敢管,問都不敢多問,一問就是帝王家事。
除了造反這種能牽扯九族的大罪,對于地方官來說,宗室犯下的所有罪孽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在這些官吏眼中,天下是朱家的,你自己都不珍惜,我一個外人怎么幫你珍惜?
同樣,這種觀念在部分宗室心中也是如此,由于各種原因,現在的宗室正處于尷尬境地。
一方面是他爹這里,意圖分封宗室,穩固大明天下,一方面是他這里,為了防止宗室造反,各種削弱宗室的勢力。
這就導致宗室分布于大明江山各處,可卻沒有實際上的權力,也不能出外做官。
只能將心思放在吃喝玩樂,搜刮民財身上,久而久之,幾乎成了一個慣例。
就連朱權這種閑散王爺,在韜光養晦的同時,也不會忘記侵占一些民田歸為自家所有。
在這些人心中,天下是朱家共有,朝局卻被朱棣一脈把控,那他們侵占一些,問題自也不大。
可以說,在這一點上,大明官吏和宗室達成了某種默契,正共同對天下百姓施壓。
而兩方都不需要對百姓直接負責,真正要負責的,是朝廷和他朱棣。
這就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要變法,這個矛盾就必須解決才行。
而宗室的特權來源于兩個地方,身份和血脈,這種特權天生和朱棣綁定,只要在朱棣管轄的地方,這種特權就無法消弭。
解決辦法唯有兩種,一者徹底改變這個體制,將皇權肢解,改變權力構成。
如此,皇帝都沒了大權,那這些舊貴族的權力同樣也會衰減,隨著時間流逝,最終會和歐洲貴族一般,隱于地下。
至于另一種辦法,就是再度分封,將這些宗室給貶到沒有人煙的地方。
以置換的方式,減少宗室特權對國家的影響,同樣也可順勢開辟那些無人區。
所以,一聽朱高燨提起黃金洲,朱棣就想到了第二個辦法,將宗室打包發往黃金洲。
這樣有兩個好處,一則黃金洲發現之后需要人開辟,移民需要浪費大量國力。
與其費氣費力遷移百姓,那倒不如遷移宗室,反正所有宗室都有大量附庸和子弟,遷了宗室,就能調動大量物資,可以減少朝廷的消耗。
而這第二個好處,當然就是徹底解決宗室的問題,這固然會削弱朱家的實力,可卻能保證他的后世子孫不再被這些問題困擾。
抱著這等想法,朱棣看著朱高燨道:“現在造不造反并不重要,你只是意圖通過侵占民田一事,找借口發配這些宗室,是也不是?”
他一說罷,朱高燨還未說話,朱高熾便驚道:“父皇,此事須得三思才行,不可輕率啊!”
“眼下雖然瓊州船只能抵達黃金洲,可終究只航行過一次,海上風浪變幻莫測,如何保證安全?”
“再者,眼下宗室侵占民田之時必然極多,牽涉甚管,若是一概牽扯,這些親族豈能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