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嗓音低啞問了一遍,“可以嗎?”
額前垂落的黑色碎發,遮住了他大半蒼白俊美的臉。
那雙黑色眼瞳恢復了清明,深邃如夜,卻帶著寒沉深淵的孤寂冰冷。
姜心梨遲疑了一下,輕輕掙脫他的觸手,將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縮了回來,“......抱歉。”
“所以,連您也要嫌棄我......拋棄我了嗎?”少年眸光失落暗沉了下去,卷住姜心梨身體的觸手,卻猛地收緊。
姜心梨吃痛,低聲驚呼了一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迎上他的注視,“克蘇恩殿下,您不該被永遠關在這里。”
“不在這里,又能去哪?”少年眼睫低垂,苦笑一聲:
“我曾是祂的殘魂容器,體內殘存著祂剝離時留下來的污染......
海族視我為不祥,您也覺得我不像皇子,對嗎?您也怕我,厭我,對不對?”
他忽地抬眸,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笑意:
“身為皇子,從出生開始,就活得如陰溝里的臭蟲,比螻蟻還卑微。”
“他們怕祂,忌憚祂,卻又渴望祂的力量。
可他們不能見到祂,所以,只能找我這個,能做中間傳話的,邪惡容器......”
他們表面上,對我恭敬。背地里卻視我為祂的走狗,邪惡,骯臟。”
“而最終,我也只會無人問津,無聲無息死在這暗黑腐臭的深淵牢籠之中。”
少年嗓音漸厲,幾乎嘶啞,
“可憑什么,他的貪欲和無能,要讓全海族和他的后代來償還?!”
姜心梨心中莫名唏噓。
所以,克蘇恩是一出生就被關進了這里。
而他口里的“他”,應該是指一千年前和燼淵簽訂了“惡魔”契約的那任海皇。
克蘇恩和云鉑的皇爺爺。
章魚皇子越說越激動,纏繞著姜心梨的觸手,越來越緊。
其余觸手也在旁邊,瘋狂蠕動著。
“而現在,就連最愛我的哥哥,也要拋棄我了。”他嗓音哽咽,染上一絲偏執冷意,
“畢竟您是她的新娘,您才是和他一起的,不是嗎?”
姜心梨看著略微失控的少年,皺了皺眉。
想起那道會影響人情緒的詭異力量,也察覺到他體內仍殘留著大量污染。
雖然她不懂,為何她剛剛能凈化它們。
但她決定,再試一次。
“克蘇恩殿下。”姜心梨深吸了一口氣,把情緒失控即將暴走的少年擁進了懷里,
“云鉑殿下沒有拋棄您。”
章魚是變溫動物。
深淵寒冷,少年的身體也跟著寒冷如冰。
她強忍不適,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脊背,“我也不會拋棄您。”
“我既然能幫您凈化一部分污染,或許剩下的,我也能做到。”她嗓音雖輕,卻字字清晰:
“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帶您離開。”
鵝黃色菟絲花藤蔓從指尖蔓延,快速纏繞上少年的身體和觸手。
少年反手將她緊緊摟住,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穩下來。
纏在她身上的觸手,變得柔軟了一些,“真的?”
克蘇恩體內的污染值,越來越低,直到停滯不動。
“嗯。”姜心梨收回菟絲花藤蔓,語氣愈發溫柔,
“或者說,我們一起努力離開這里,好嗎?”
“我們?”
這個詞,如一道耀眼微光,刺破少年心底的茫然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