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的話,沒有任何人回答,甚至說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問題。
天書在手,星斗護身。
法服揮動之間,星河斗轉,猶如天傾。
看著那似是而非的星象,無論是青田社伯還是神君,全都呆愣在了原地。
修為到了他們這一步,雖然算不上世間頂尖,也是一流水平。
無論是眼力還是見識,都遠超一般妖邪術士。
那法服抖動之間展現的威嚴,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特別是那散發著妖異光芒的五顆星辰,簡直與九年之前的天變一模一樣!
這一刻,神君甚至忘記了那破碎的金身,恍然失聲:
“傳...竟然是真的?”
“那天變,竟然真的與他們有關?!!”
而另一邊,神君失,讓青田社伯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已的處境。
面對陳年的問話,他握著笏板的手微微一緊,面上一陣青白,不知該如何回應。
鬼律靈文,他不是不知道,那遺墜文牒的懲罰,說起來也不算嚴重。
文字遺墜,主動向驅邪院自陳,限期尋獲,甚至能夠免罪。
即便尋不回,也不過是一百杖而已。
更甚者,私拆封角,徒二年,文牒泄露遺墜,流三千里。
單論起來,他不是不能接受。
但作為一府社伯,他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五百年來,坐鎮一方,即便是那山門世家高層登門,亦要以禮相待。
此時若低頭認罰,無異于是公開站隊,說難聽點,便是給人當狗。
若是私下還好說,這頭不是不能低。
可這大庭廣眾之下,此舉無異于自尋死路。
即便眼前之人放過自已,朝廷和那些山門世家也不會放過自已。
東南走水之后,這北極驅邪院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山門世家,甚至連朝廷的天帝都被斬了一個。
他們不敢找驅邪院的麻煩,但對付一個社伯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可若是不認...
看著陳年手中的文牒和星斗加身一般的法服,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一想到將那文牒在懷中揣了一路,即便是鬼神之身,青田社伯仍覺渾身仿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神君那能硬扛他全力一槍的肉身都扛不住,要是在他懷中來那么一下,只怕要當場開膛破肚。
他悄悄瞄了一眼那被啞將一槍洞穿了胸膛的神君,猛然一咬牙,拱手道:
“遺失文牒,乃是老夫之過,老夫甘愿受罰。”
以那文牒之,今日這神君必死無疑!
神君死了之后,其余人等根本不足為慮。
只要活過今日,將知道此事的人盡數誅絕,那今日之事,就等于沒發生過!
想到此處,他低垂的目光之中泛起一抹兇光。
陳年微微側目,他手中一晃將章牒收起:
“想不到社伯竟然還有如此覺悟,既然如此,倒是省了貧道一番麻煩。”
社伯聞心中一突,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形勢比人強,他不敢有絲毫怨。
黑籍在手,過往一覽無余。
牙齒輕叩,青冊化現,無風自翻。
陳年眼神微瞇,聲音漸冷:
“翁磊世,本是戰亡軍魂,屬太戊門。”
“后為大魏皇帝所封,任青田府社伯,配以國祀,享人間正祠,入國祀門。”
“其人主一方鬼神,配享正祭,代城隍之職,亦屬法道門。”
“受驅邪院文字,追取應系作禍邪鬼不力,故意泄露文字,與鬼神通情,通泄法官機密,當檢國祀門、法道門。”
“檢《上清骨髓靈文鬼律》國祀門之五:諸朝列功臣因立廟祀后有害於民者,立便遣之,違而不去關東岳,并具所犯奏聞。”
“法道門之八:諸承受文字遺墜者,追尋不獲者,杖一百。”
“法道門之十:諸神將吏兵等追攝鬼祟,隱庇縱令逃避者,以犯人罪罪之!”
陳年話音未落,社伯便是臉色大變,不是丟了文牒嗎?怎么變成了隱庇縱令逃避了?!
這些山中妖孽平常都做了什么,他再清楚不過了。
以犯人罪罪之,若是這一條落實了,他今日必死無疑!
心中大駭之下,社伯忍不住開口想要爭辯:
“法官!這...!”
然而,陳年卻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判罪之沒有絲毫停頓:
“法道門之十六:諸鬼神無故害人性命不受咨懇被捉者,處死。所屬城隍土地等故縱者,同罪!”
此一出,社伯徹底坐不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城隍,但卻知道什么叫“代城隍之職”!
這兩條加一起,明擺著是要把他往死里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活路!
而在一旁,原本沉默不的神君聞,陡然發出一聲冷笑:
“翁老鬼,虧你還是一府社伯。”
“自降身段,熱臉去貼冷屁股,與本君為難。”
“沒想到吧,在別人眼里,你連條狗都不如!”
然而,神君的冷嘲熱諷,社伯卻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因為那毫無情感波動的語仍在繼續:
“檢《泰玄酆都黑律儀格》,法官差將傳送文字,如失文字者,從鐵火杖一百!”
“諸城隍與鬼神通情,容納境內為禍生靈,法官合行紏察。”
語至此處,陳年話鋒一轉,目光如電,直刺那正在冷嘲熱諷的神君。
“茲青田府治下,有群妖為禍,以山門之名,迷惑生民,充以血食為樂。”
“檢《泰玄酆都黑律儀格》肅殺律令重憲總品:諸魔鬼邪精,妖魈魑魅,神祇社稷怪祟等。”
“現形者,斬!化人身者,斬!結黨群疑者,斬!迷惑男女者,斬!知鬼神情不通報者,斬!通泄法官機密者,斬!”
“諸邪祟收人魂命者,滅形!傷人性命者,滅形!不伏法官考問者,滅形!”
“三門同俱,二律并罰!當以犯人罪,罪之。”
“青田府社伯,翁磊世,當與群妖同罪。”
“處,移篆,滅形!”
此一出,四周一片死寂。
連大著膽子悄悄摸過來看熱鬧的李家兄妹,都張大了嘴巴呆立當場。
不是,這社伯什么都沒做,只是丟了文牒,這就要處死?!!
還有,前面那一連串的“斬”字,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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