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偏廳
顧思年安靜的坐著,光線透過木窗灑在了半邊臉頰上,微微有些刺眼,桌旁擺著的那盞濃茶早已涼透,不見半縷熱氣。
從一大早過來到現在,他已經在這坐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里只有李府的下人來換過一次茶,那位李家家主始終未曾露面。
晾著?
顧思年不介意,今天他有的是時間耗在這。
古樸的木桌,木欄上的花紋,都彰顯著李家這座宅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顧思年心中清楚,要想順利推行租田令,李家是一定要跨過去的一道坎。
不知道過了多久,屏風后面才響起了腳步聲。
人未到,聲先至。
“讓顧典史等了這么久,對不住啊。實在是府里有事,老夫脫不開身,請顧典史別見怪。”
老人李芝施施然的坐在了主位上,嘴里說著抱歉,臉上卻是半點愧疚之意都沒有。
這和第一次陳鴻信帶著顧思年上門時的待遇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老說笑了。”
顧思年趕忙起身:
“李老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見晚輩一面,晚輩不甚榮幸,何來怪罪之。”
“哈哈,還是顧典史會說話啊。”
兩鬢皆白的李芝笑了笑:
“不知道顧典史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其實李芝對顧思年沒什么好感,原因也只有一個:
上次他帶著陳鴻信的兒子在自己的壽宴上出盡了風頭,甚至壓過了自己的孫子。
顧思年輕聲道:
“沒什么要緊事,只是想問問最近縣里推行的租田令,李老可曾聽過?”
李芝漫不經心的抿了口茶:
“嗯,略有耳聞。”
“那么一些富商去縣衙鬧事,李老也知道了?”
“這件事在城內鬧得沸沸揚揚,老夫說不知道顧典史也不信啊。”
李芝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道:
“不過這鬧事的人里面可沒有我李家,顧典史來找老夫,是不是找錯人了?
再說了,顧典史的地租給其他人,但不租給富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吧?
呵呵~”
“確實是沒有李家的人。”
顧思年微微向椅背內側靠了靠:
“但鳳川縣的這些商賈大戶、文人墨客們大多唯前輩馬首是瞻。
這么多家一起聯合,怕是背后有人啊~”
李芝的眉頭微微一皺:
“顧典史的意思,是我李家鼓動他們的了?”
顧思年抬頭直視李芝,意有所指道:
“前輩別誤會,晚輩可沒這么說。
不過縣衙到底是朝廷的地方,自有律法約束,這么多人若是鬧將起來,沖撞了律法森嚴,那可不是小罪啊~
李老可是當過縣令的人,應該明白其中的利害。”
“放肆!你是在威脅老夫嗎?”
李芝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老夫是給陳大人面子才見你一面,這么多年了,可沒人敢這么對老夫說話!
就算是你們縣令大人到了李府,也得客客氣氣!
敢威脅老夫,你怕是選錯了人。”
顧思年絲毫不懼,面不改色的反問道:
“這么說,李老是承認李家在背后參與組織此事了?”
李芝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說漏了嘴,但還是不屑的說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凡事咱們都得講個證據。
若顧典史今天登門是來找事的,那就請回吧!
老夫好歹扎根鳳川縣數十年,李家也是城中大族,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李府怎么樣!”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充斥著整座偏廳,兩人的第一次私下溝通很不愉快。
讓李芝最生氣的地方在于這個年輕人話里話外都在給他下套,甚至還在威脅李家。
李家的尊嚴,豈容旁人挑釁?
“李老誤會了,前輩在鳳川縣德高望重,再借晚輩幾個膽子也不敢上李府挑事。”
顧思年端起了桌邊早已涼透的茶水抿了一口,漫不經心的說道:
“晚輩此來,是為了與李家合作,送李家一份前程!”
“合作?送我李家前程?”
“哈哈哈!”
剛剛還滿臉怒色的李芝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仰天大笑:
“娃娃,你一個典史,別人敬你才稱呼你一聲大人,但實際上你連個品階都沒有,不入流的小吏。
而且,你的底細老夫知道,不過是一個囚犯,僥幸入了陳大人的眼罷了。
就憑你,還敢和我李家談合作?送前程?
老夫奉勸你一句,年輕人,要知道天高地厚。”
縣丞馮濤可是李芝的門生,顧思年的來路李芝自然清楚,但他只知道顧思年是個囚犯,并不知道他牽連著王府大案。
“晚輩自然是沒資格的,但陳大人,可有資格?”
不管李芝如何冷嘲熱諷,顧思年始終是一副面帶笑意的表情。
故意激怒李芝無非是為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罷了。
聽到陳大人三個字,李芝的目光微微一凝:
“也罷,那你且說說,怎么個合作法?”
顧思年的面子可以不給,陳鴻信的面子多多少少是要給的。
顧思年慢悠悠的從懷里掏出了幾張紙,平靜的說道:
“縣里統計出來的荒地已經被乞丐流民租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我會履行承諾,租給城內的商賈大戶。
鳳川縣以西二十余里的三溝河子邊上,有一片三百余畝的荒地,這是我特地留給李家的。”
李芝沒有說話,但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顧思年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