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那尊滔天魔鼎,也沒有看那滿地的狼藉。
她的目光,在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死死地,鎖定在了那個,站在血泊與骨灰中央的……少女身上。
一股……熟悉的、清冷的、仿佛能滲入骨髓的……幽蘭體香,隨著她的出現,飄入了楚靈兒的鼻尖。
楚靈兒撫摸著魔鼎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緩緩抬起頭。
那張曾經在自己懷里撒嬌、會因為一點小小進步就雀躍不已的純真無瑕的臉,此刻正靜靜回望著自己——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她的目光平靜得像一潭萬年不化的寒淵,深邃、冰冷,還帶著一種讓秦若雪感到無比陌生的憐憫,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可憐人。
轟!!!
秦若雪的大腦,那顆身為正道頂尖強者、早已修煉到古井不波的道心,在這一刻被這一個眼神徹底擊碎!
那是什么眼神?!那怎么可能是靈兒的眼神?!
她的靈兒,是會因為采到一株稀有靈草就獻寶般捧到自己面前的女孩;是會因為修煉遇瓶頸就委屈巴巴抱著自己手臂的女孩;是天真、善良、純凈得如同一張白紙的小徒弟!
怎么會?怎么會用這樣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秦若雪的身體在半空中微微晃動了一下。她的目光終于從楚靈兒臉上艱難移開,然后,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片由鮮血與骨灰鋪就的廣場,看到了散落在地上、屬于丹堂執事的空蕩蕩道袍,看到了那尊散發著滔天魔氣、鼎身烙印無數痛苦人臉的玄黑魔鼎,更看到了從魔鼎之上沖天而起、染黑半邊天空的純粹魔氣!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到極致的寒意從心臟最深處轟然爆發,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與神魂!
丹堂……沒了。
那近百名被譽為宗門基石的丹堂精英,全都沒了!
他們都被煉了——被自己視若親女的小徒弟,活生生當成藥材,煉進了那尊魔鼎之中!
“啊……”
一聲沙啞、破碎、滿是無盡痛苦與不敢置信的音節,從秦若雪喉嚨深處艱難擠出。她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比雪還蒼白,身體開始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
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痛——是心臟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攥住,再一點一點碾成粉末的劇痛!
“靈……兒……”
她終于開口,聲音顫抖得不成語調,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告訴為師,這不是真的……告訴為師,這一切都是幻覺!!”
她多希望這是某個魔道巨擘布下的幻境,多希望下一刻眼前一切會如泡影般破碎,多希望她的靈兒會像往常一樣,帶著甜笑撲進自己懷里叫一聲“師尊”!
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
回答她的,只有楚靈兒愈發憐憫的目光。
“師尊。”
楚靈兒終于開口,聲音依舊輕柔甜美,卻像一柄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秦若雪的心臟:“是真的。他們都死了。我殺的。”
她平靜地陳述著事實,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轟!!!
秦若雪的身體如遭雷擊,猛地一震!最后的一絲僥幸,被這三句輕描淡寫的話徹底擊得粉碎!
一股滔天怒火夾雜著無盡悲傷與失望,從她胸腔中轟然爆發!
“為什么?!!”她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吼,“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是你的同門、你的師叔師伯!你為什么要下此毒手?!還有這尊魔鼎!你身上的魔氣!你究竟經歷了什么?!”
“是白廣陵!是不是他?!是不是那個逆徒逼你的?!是他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對不對?!”
在秦若雪心中,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她的靈兒那么單純善良,絕不可能主動墮入魔道,絕不可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一定是白廣陵,那個讓她失望透頂、如今叛出宗門的大徒弟,用邪惡手段控制了靈兒!
然而,面對她滿是希冀與痛苦的質問,楚靈兒臉上的憐憫終于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神圣的狂熱。
“師尊,你錯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狂熱與驕傲,“這不是師兄逼我的。這是我獻給師兄的禮物!是我心甘情愿,為師兄獻上的一份小小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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