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書無風自動,字句如蝗蟲撲向葉塵。那些\"懼\"字啃食他掌心的圓,\"甜\"字蛀空鋤柄的銅,\"劫\"字更是在他脊背刻下帶血的讖語。
云澈的獨眼突然迸發晨星般的光,蒲公英花籽在葉塵傷口生根,開出的卻是帶刺的永劫薔薇。
\"葉兄,看溝底!\"
少年侯齊天的殘魂在箭雨中燃燒,葉塵低頭望去,見溝底浮起一面青銅犁——犁頭鑲著初代本體的乳牙,犁身刻滿侯齊天萬世輪回的姓名。
當他握住犁柄時,掌心突然傳來錐心之痛:乳牙竟在吸食他的黃昏血!
\"大哥哥,要澆水了......\"
初代孩童的幻影提著木桶出現。
桶中不是清水,而是凝固的晨曦。
葉塵舀起一瓢潑向青銅犁,犁溝突然生長出翡翠麥苗。
麥穗上的露珠映出匪夷所思的畫面:混沌母海盡頭并非虛空,而是座巨大的青銅水車,每個水斗都盛著他曾斬滅的因果!
\"原來如此......\"
葉塵的傷口綻開永劫薔薇,“所謂混沌,不過是永劫水車汲水的池塘。\"
琴聲陡然凄厲,初代虛影的十指血肉模糊,琴弦根根崩斷。
斷裂的因果弦纏住翡翠麥苗,將其絞成帶血的麥漿。
少年侯齊天突然躍入麥漿,殘魂凝成一枚青銅鏵片:”葉兄,犁破這循環!\"
鏵片鑲入犁頭的剎那,葉塵看到了真正的黃昏。
水車轉動揚起的不是水珠,而是億萬顆青銅沙粒——每顆沙都是被修改的瞬間,此刻正逆流回溯。
他耕作的田壟開始坍縮,麥漿倒灌進柴房的灶臺,將《柴房經》燒成灰燼。
灰燼中升起一株幼苗,兩片嫩芽分別是朝陽與血月,莖稈纏繞著褪色發帶。
云澈的獨眼突然流下琥珀淚,淚珠墜地成碑:
混沌本無海,耕者自造劫。
初代孩童的笑聲從幼苗中傳來。
葉塵伸手觸碰嫩芽時,指尖突然玉化,翡翠般的脈絡順著血管蔓延全身。
他耕種的田壟、揮舞的農具、背負的因果,此刻都在玉化中褪去猙獰,露出晶瑩剔透的本相——每道裂痕里,都蜷縮著個正在玩糖人的自己。
\"該收割了......\"
少年侯齊天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玉化的黃昏田突然麥浪翻涌,穗頭沉甸甸地墜著青銅懷表。
葉塵的翡翠鐮刀劃過處,懷表盡數開裂,淌出的不是時光,而是侯齊天萬世珍藏的糖渣。
糖渣遇風成雪,覆蓋了青銅水車。
初代劍仙的琴聲終于停歇,他碎裂的虛影凝成糖霜,在雪地上寫下終章:
且將甜劫釀新酒,柴門輕扣是歸舟。
柴房木門吱呀開啟,門外站著垂暮之年的侯齊天。
老人手中沒有糖糕,唯有柄生銹的木劍,劍穗還是當年那根褪色發帶。
他身后的混沌母海風平浪靜,海面漂著艘紙折的小船,船頭坐著個捏泥人的孩童。
那孩子的腕間,系著葉塵玉化前褪下的因果絲。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