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穩之氣,瞬間讓院子里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柳存禮循聲望去,上下打量了孫武開一番,見他衣著華貴,恐怕來歷不凡,心中頓時多了幾分謹慎。
當然,也就是習慣性謹慎而已,談不上多畏懼。
畢竟,他們柳家在當地也是高門大戶。
“這位郎君可是薛仁貴的朋友?”
柳存禮試探著問孫武開道。
孫武開搖頭:“還不是!我與薛壯士,今日才剛剛見面。”
聽到孫武開與薛仁貴今天才認識,柳存禮就放心了。
他淡淡地對孫武開說道:
“這位郎君既然不是薛仁貴的朋友,又何必多管閑事?”
“況且,剛才我們的交談,你想必也聽見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何來我咄咄逼人一說?”
“要債自然合理,但以報官相威脅,這就未免有失體面了。”
孫武開語氣平靜,目光卻落在柳存禮身上,帶著幾分勸告:
“何況,薛壯士是你的妹夫,作為一家人,理應互相扶持才對,豈能乘人之危?”
“妹夫?”
柳存禮嗤笑一聲,擺手否認道:
“我們柳家,雖然不是頂級世家,卻也出身河東柳氏,算得上大戶人家。”
“薛仁貴他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田舍奴,哪有資格當我劉家的女婿!”
“呵呵,風水輪流轉,柳郎君你怎么知道薛壯士就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呢?現在你看不起他,也許有一天,他就會讓你高攀不起了。”
孫武開意味深長地說道。
柳存禮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當即發出一陣刺耳的嗤笑,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
“出人頭地?就憑他?一個連娘子看病錢都拿不出的田舍奴,這輩子能混上一口飽飯就不錯了,還想著出人頭地?”
“我看啊,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注定是個沒出息的窩囊廢!”
柳存禮的嘲諷,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薛仁貴心上。
他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額角青筋隱隱跳動,要是換了一個人敢如此羞辱他,他肯定動手教訓這人了。
但柳存禮就算再出不遜,也是柳氏的親大哥,他也不好動手。
至于開口反駁,也因欠錢未還且囊中羞澀而沒有勇氣。
一旁的柳存孝嘆氣搖頭,他覺得自己大哥這么羞辱薛仁貴,有些過分了!
不管怎么說,薛仁貴都是他們的妹夫,就算自己大哥對薛仁貴不滿意,也沒必要像對待敵人一樣。
這時,柳氏怒視著柳存禮:
“大哥!你怎能這般羞辱薛郎!”
“薛郎出身河東薛氏,乃是名門之后,雖然家道中落,但也有一身本事,遲早會有出頭之日的!”
“本事?他有什么本事?”
柳存禮梗著脖子,愈發囂張,“我看他除了會扛鋤頭種地,也沒別的本事,注定一輩子就是個田舍奴!”
“柳郎君這話,未免太過武斷了。”
“今日過后,薛壯士就不是田舍奴了!”
孫武開緩緩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柳存禮,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聞,柳存禮愣了一下,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位郎君,此話怎講?”
孫武開卻沒理會柳存孝,而是轉向薛仁貴,沉聲開口道:
“薛壯士,剛才你已知道我的名字孫武開,現在向你介紹一下我的身份。”
“我乃二皇子殿下府中親事府副典軍,此次是奉二皇子殿下之命,專程前來絳州招募薛壯士。”
“殿下求賢若渴,聽聞薛壯士武藝超群,箭術精湛,有一身本領但卻無處施展,特意讓我前來相邀。”
“不知你可愿意隨我去長安為二皇子殿下效力?”
孫武開看著薛仁貴,等待著薛仁貴的回答。
殊不知,他的這一番話落在院中其余人的耳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薛仁貴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仿佛聽錯了一般。
他怔怔地看著孫武開,嘴唇動了動,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皇子殿下!
那可是天潢貴胄,身份尊貴無比,竟然會專門派人來招募他一個田舍奴?
這可能嗎?
這是真的嗎?
薛仁貴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破舊的粗布短褐,又摸了摸掌心因常年勞作留下的厚繭,心中滿是恍惚。
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和箭術,卻只能困在這窮鄉僻壤,靠著種地勉強糊口,連自家娘子生病都沒錢醫治。
此時更是被大舅哥當眾羞辱!
可現在,他竟有機會去長安為二皇子這位天潢貴胄效力?
對薛仁貴而,這簡直就像做夢一樣,讓他暈暈乎乎的!
“薛郎!”柳氏激動地抓住薛仁貴的手臂,聲音都有些顫抖,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二皇子殿下派人來招募你,你的機會來了!”
她看著薛仁貴,眼中滿是驚喜。
柳氏一直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是池中之物,只是缺少一個機會。
她原本想的是,等朝廷募兵的時候,讓薛仁貴去投軍,搏一個前程。
萬萬沒想到,天上掉餡餅了!
柳存孝一臉驚訝地看著孫武開,隨即又看向薛仁貴,眼中滿是欣慰。
他其實一直覺得薛仁貴是個有本事的人,只要有合適的機遇,就能一飛沖天。
這不,機會真來了!
薛仁貴得到了當朝二皇子殿下的賞識,未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轉頭看了自己大哥柳存禮一眼,搖頭嘆息一聲。
以前是柳家看不上薛仁貴,但只怕未來,薛仁貴會是柳家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自己大哥今日來鬧了這么一場,薛仁貴與柳家的關系本來就不算好的關系,只怕要更差了。
“作繭自縛啊!”
柳存孝再度看了自己大哥一眼。
柳存禮沒有注意到柳存孝的小動作。
他現在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
臉上的囂張和輕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二皇子派人來招募薛仁貴?
薛仁貴這個他一直看不起的田舍奴,竟然能入二皇子的眼?
這怎么可能?
薛仁貴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好運道?
震驚過后,柳存禮心中突然涌起一絲懷疑。
眼前這人雖然身著光鮮,氣度不凡,自稱是二皇子府中親事府的副典軍。
但誰知道是不是為了幫薛仁貴脫困,故意編造出的謊話?
畢竟薛仁貴區區一個鄉下的田舍奴,怎么可能得到遠在長安的二皇子的青睞?
只怕二皇子連薛仁貴的名字都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