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郭家的風水。
那是一座傳承了數百年的陽宅,宅運穩固,氣場純正,足以庇佑家中子弟心性端正,絕無可能生出大奸大惡之徒。
郭家家教之嚴,遠近聞名。
縱然子孫在外各有產業,但每逢年節,必須歸家祭祖。
這樣一個受祖宅氣運熏陶、被家規束縛的家族,絕不可能做出如蘇家那般恃強凌弱、趕盡殺絕的惡事。
我的話語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沉悶的空氣里,讓在場幾人的臉色瞬間煞白。
張三爺渾濁的眼珠猛地一縮,與身旁病氣纏身的周倉名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眼神里有驚慌,有恐懼,最終,一同匯聚成一道視線,射向了張三爺身后那個始終沉默的男人——胡四。
胡四的身體沒有動,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刻。
他抬起頭,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那張曾讓蘇玉杰心動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波瀾。
“是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令人發指。
“這件事,是我一個人做的,與我師父、與周公,都沒有關系。”
這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入蘇玉杰的耳膜。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瞳孔收縮,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
那個在她最灰暗的歲月里,曾如一縷微光般存在的男人。
那個她曾以為,是命運對她最后的善待的男人。
“四兒!”張三爺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驚惶。
胡四卻置若罔聞,他只是看著蘇玉杰,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師父,事已至此,瞞不住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您不必再為我遮掩。”
他緩緩開口,將那段塵封的罪惡,如同畫卷般在我們面前展開。
“玉潔,你還記得嗎?十五歲那年,你家出事之后,總有一個人在你常去的書店門口等你。”
蘇玉杰的嘴唇開始發白,身體搖搖欲墜。
“那個人,是我。”
“我自幼跟隨師父,十歲便修習百煞之法。師父說我天賦異稟,是天生的玄門奇才。”
“他對我說起活人煞,說那是玄術的禁區,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煉成行走的災厄。我當時就覺得,這太有趣了。”
“將一個生命,變成一件作品,一件獨一無二的煞物,這是何等的權柄?”
“恰好,我從師父口中聽說了你們蘇家的事,聽說了你被借了運。師父說,被借過運的人,命格有缺,是制作人煞最好的材料。”
“于是,我找到了你。”
胡四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仿佛在回憶一件極其美好的往事。
“我開始在你身上實踐人煞之法。很快,效果就顯現了,你的父親,你的弟弟,接連橫死。”
“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看著你從一個明媚的少女,一步步變成煞氣纏身的怪物。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開始倒霉。”
“你交的第一個男朋友,我記得是個校籃球隊的,摔斷了腿,終身殘疾。”
“第二個,是個學畫畫的,很有才氣,后來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每當看到你那張漂亮又絕望的臉,看到你給周圍帶來無盡的災難,我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你,蘇玉杰,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畜生!”
我攥緊了拳頭,骨節捏得發白。
這已經不是扭曲,這是徹底的反人類!將他人的痛苦當作戰利品來炫耀,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邪惡的存在!
蘇玉杰緩緩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她沒有哭,雙眼卻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那是一種比絕望更深沉的死寂。
胡四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繼續用那種平淡到殘忍的語調說:“后來,你遇到了郭強。我本以為我的作品已經完成了。但恰好,蕭家通過一些關系,搭上了周公。而周公,又對我師父極為敬重。”
“我在周公面前,是說得上話的。”
“于是,我又有了一個新想法。師父的借運之法,我還沒親自試過。郭家氣運正盛,蕭家氣數將盡,正好拿來練手。”
“我讓周公助蕭家一臂之力,以你這個人煞為引,布下借運大局,將郭家的氣運,源源不斷地轉嫁到蕭家身上。”
“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的借運之法,成功了。郭家家破人亡,產業被吞噬殆盡。”
“這就是全部的實情。”
他攤了攤手,仿佛只是在講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師父和周公,只是被我蒙蔽,直到前段時間才知曉內情。”
話音落下,張三爺和周倉名兩個老頭,臉上血色盡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