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蟬的聲音毫無波瀾,眼神卻銳利如刀,直直落向宋苯琪。
一股莫大的威懾籠罩下來,宋苯琪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屈辱!巨大的屈辱,幾乎要將她吞噬…她好歹也是乾羅城新一代的領軍人物之一,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像趕蒼蠅一樣趕出自己的休整點?一股無法壓制的怒火簡直要沖出胸腔!
但她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楚殿臣的下場,閃過上次交流賽江蟬一挑九輕松碾壓他們的那種恐怖,同時也閃過一個冰冷的現實…
真鬧起來,江蟬就算被取消資格,他手里還攥著夔皇學府的金章保送!他依然有退路!可她們乾羅城的這些人,一旦被卷進去,被取消資格,那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家里投入的資源,這段時間的努力,以及未來的前程,通通都得搭進去!
就在江蟬冷笑一聲,即將吐出最后一個數時……
“我們走!!”
宋苯琪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了這三個字。說完之后,她又像是卸下了某種異常沉重的擔子。
她猛地轉身,不再看江蟬,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尊嚴的踐踏。
“所有人,收拾東西,馬上離開!”
這個命令,像是抽掉了乾羅城眾人最后的一點支撐。不甘、憋屈、憤怒、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卻沒人敢發出一聲質疑。
一個個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像是被驅趕的一群狗,各自拿上自己帶來的零散物品,低頭離開…
王昭氣得渾身發抖,粗獰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看著江蟬,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怒火,“江蟬!山不轉水轉!今天這梁子我王昭記下了!明天進了九嶷山,你最好小心點,別在陰溝里翻了船!”
另一邊,那位干癟丑陋的紅花鬼市少東家…薛歡,卻沒有放什么狠話。他只是陰惻惻盯了江蟬一眼,喉嚨里兩聲意味不明的陰冷的笑聲。
他駝著背,伸出一根枯瘦的大拇指,在自己同樣干瘦的脖子上,緩緩做了一個抹喉的動作,眼神里充斥著一種刻骨的恨意…之前紅花鬼市擂臺賽,打爆他鏡魘的那個家伙…后來他才反應過來…那身金甲,就是江蟬!
不多時,
乾羅城的考生,在一種壓抑的沉默和屈辱中,灰溜溜地撤出了這片原本屬于他們的區域。
至于他們接下來是去搶占別的分區,還是干脆窩囊地擠到之前南江城那個地方去,那就和江蟬無關了。
“萬歲——!!”
“乾羅城滾蛋了!!”
“這地方是我們的了!!”
“江隊牛逼!南江城牛逼!!”
一陣激動的歡呼,從南江城考生中炸開…兩百多人,大多都是普通出身,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在靈棺大考這種地方,把號稱“主城之下第一梯隊”的乾羅城,像喪家之犬一樣攆走!
南江城綜合實力,在九座次級城中連續四年墊底,乾羅城卻是年年第一。今年,江蟬帶著南江隊把乾羅一隊給干翻了,今天,江蟬又帶著他們把乾羅城的考生,像狗一樣通通攆開,那份壓抑了太久的憋屈,全部化作一種揚眉吐氣的狂喜,歡呼聲響徹整個校場!
其他次級城分區的考生們,也是看得一陣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充滿著震驚、忌憚、幸災樂禍,以及一絲絲“還好沒招惹江蟬”的慶幸。
乾羅城往日仗著實力強橫,在夔皇城下的九座次級城當中碾壓其他次級城太久,從來都是那樣眼高于頂目空一切,今天被這樣當眾打臉掃地出門,只能說不少人心里都暗叫一聲痛快……
——
一座指揮塔樓高處,姬九章身姿筆挺,面容威嚴,他是這座九嶷山前線基地的最高指揮官,也是本次靈棺大考的總負責人。
他深邃的目光透過窗玻璃,平靜地俯視著下方校場上的情形…乾羅城的考生們狼狽離開,南江城的考生像是過節一樣,涌入那片更加優越的區域。
“呵,那小子,你就這么看重?”
姬九章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玩味,“堂堂燭龍軍團長,撇下鬼淵防線不管,大老遠跑到我這九嶷前線來蹲著……怎么?還擔心我姬九章會為了個不成器的侄子,給一個跟我毫無瓜葛的考生使絆子不成?”
在他旁邊懶散的斜倚著個女人,那一頭金發有些凌亂地散在肩頭,左眼罩著一個暗金色的眼罩,右眼被幾縷金發半遮半掩,卻透著一股狂野不羈的氣息。
燭龍軍團長…裴雁翎。
她手里拎著一個磨損嚴重的軍用水壺,仰頭灌了一口,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混雜著她身上那股更濃的鐵與血的味道。
“嗝~!”
裴雁翎毫無形象地打了個酒嗝,抬手抹了下嘴邊的酒漬,目光同樣看著下方那個被歡呼簇擁著的年輕身影,她咧嘴一笑,“老姬啊老姬,雖然你姓姬,但我跟你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跟姬家那幫玩權弄術的玩意兒,從來就不是一路貨色。為了姬川那個繡花枕頭,去對付一個憑本事拿到金章的學生?你還不至于跌份到那地步。”
姬九章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要么叫我老九,要么叫總指揮。‘老姬’‘老姬’的,每次聽著都感覺你在罵我。”
“行行行…總指揮大人!”
裴雁翎無所謂地擺擺手,又灌了一口酒,下巴朝下方努了努,“嘴上說得漂亮,不干預,不偏袒。那這校場上分區好壞,環境優劣,天差地別,總不是你隨意畫著玩的吧?這算不算變相打壓?”
姬九章腰背挺得筆直,目光沉靜地看著下方,“這不一樣。”
“資源這東西,從來就不是按人頭分配的。這是前線,不是育嬰室。劃分出差異,是讓這幫剛出窩的狼崽子們提前明白個道理…拳頭和實力才是硬道理,這叫熱身,懂么?”
“至于好的分區…”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肅殺,“強者得之,天經地義。”
“弱者,就別指望靠誰的施舍,更沒資格抱怨,要么提前滾回家去,真上了戰場,那些鬼可不會因為你弱就可憐你。”
裴雁翎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酒氣和一絲揶揄,“熱身?呵,你就不怕這群血氣方剛的‘小狼崽子’還沒等明天進山,今晚上就在你這窩里先弄個大簍子出來,先干他個頭破血流……”
說話的同時,她那看似隨意的視線,落向了校場最中心那片…為夔皇主城考生專門準備的,堪稱“貴賓席”的區域,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那道身影穿著考究,一身修身的作戰服,步伐從容,目標明確…朝著那片剛剛易主的乾羅城…不,現在是喧鬧歡騰著的南江城分區走去。
姬九章自然也看到了,他那古井無波的剛毅臉龐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極淡的,近乎于無的笑意,那笑意里蘊藏的不是擔憂,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對所有局面都掌控在手的自信。
“呵呵,”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難以說清的期待,仿佛是在等著看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有沒有大簍子,能不能接得住,那就得看看…”
他說著,深邃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向下方那道被歡呼簇擁著的挺拔身影,“…能讓你這樣看重的那小家伙,到底是塊需要庇護的璞玉,還是頭能撼地掀天的真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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