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鴻臚客館。
此次跟隨圣姑前來大晉的有二十人。
其中,其他峰的寨主十人,都是擅蠱的女人。
另外十人為副寨主,全是腰別短彎刀的男人。
此時,這二十人都在圣姑房間里。
圣姑手里捏著張紙條,她看完后,依次給其他人傳閱。
圣姑面色凝重:“七十二峰的阿方寨,全寨三百口,在染了那病后,三天前所有人都失蹤了。”
“阿方寨,”圣姑沉痛閉眼,“寨覆人亡,已經不存在了。”
南疆素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寨,雖偶有變動,但還從未有過全寨無人生還的情況。
花苗眼睛紅紅:“圣姑,我們明日就去找大晉皇帝再談議和吧,寨子里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似毒非毒、似蠱非蠱的怪病,已經傳染了二十五個寨子,再這樣下去,誰都不敢保證,自家寨子會不會是下一個阿方寨。
圣姑揉著眉心:“今晚我試探了,他并不接招。”
有副寨主問:“難道他不想和談?”
圣姑搖頭:“不可能,談是想談的,但他在等我們露底牌。”
說到這里,她回想起宴上的大晉皇帝。
那張臉俊美無儔,世間少有,然手段也是世間少有,叫人無從下手。
“大晉皇帝,”圣姑表情嚴肅,“很有野心。”
花苗不懂:“為什么這么說?”
圣姑洞若觀火:“我只擔心他根本不想接受南疆納貢條件,而是想……”
頓了頓,圣姑吐出四個字:“收回南疆。”
將南疆納入大晉版圖,接受朝廷的管轄治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南疆有南疆的習俗,和大晉并不相同,絕大多數南疆人并不愿意改變。
特別是南疆的女子。
有人小聲說:“要是能分而治之就好了。”
一時間,圣姑也沒太好的法子。
她不自覺摸了摸右臂,隔著衣料也能摸到小臂上的刀疤。
猙獰又凹凸不平。
圣姑不禁想起了那個男人,縱橫沙場,鮮衣怒馬,黑眸璀璨。
有一瞬間,她生出暗地里聯系他的沖動。
可這念頭才一起,圣姑果斷打消了。
她和他早無恩怨,就彼此身份而,不適合再有接觸。
圣姑嘆了口氣:“皇帝邀我觀耕耤禮,到時我再隨機應變。”
只有先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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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荼茶去崇文館上課,還要去六學練武。
桫欏便自行去了白家。
荼茶下學沒有回宮,讓銀冰和皇帝知會了聲,晚上要在白家用飯。
當天晚上,倆崽吃到了白老頭做的麻椒酸菜魚。
桫欏第一次吃這么鮮麻重口的菜,當即眼睛一亮,和荼茶一起埋頭干了三碗飯。
白老頭高興得很,摸出珍藏多年的酒,小小的喝了幾杯。
酒至酣處,他拿筷子敲著碗邊,竟是唱起了京腔戲曲。
老年癡呆的白老夫人,聽著曲子,扭頭看著白老頭,張嘴就接上調子。
別說,老兩口一唱一和,還真好聽。
全家人唯有白博雅心里不是滋味。
他總看著桫欏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完了飯,白歲安領著桫欏出去了,說是要送她見面禮。
看在禮物的份上,桫欏對他熱絡了幾分。
白博雅將荼茶偷出來,躲到四下無人的屋頂。
他低聲問:“小寶,你說大舅舅該怎么辦?”
他愁眉苦臉,頜下這幾日都生出短短的胡茬了,看著煩躁又頹然。
荼茶明知故問:“什么怎么辦?”
白博雅抓了幾下頭發:“就是桫欏和她娘啊,她是南疆人,我又娶不回來。”
總不能叫他堂堂上將軍,上南疆當贅婿吧。
荼茶都有些同情大舅舅了。
他都不曉得,皇帝要打包賣臣子了。
不過,荼茶還是問:“大舅舅喜歡圣姑嗎?愿意養表姐嗎?”
白博雅略過前一個問題,只回答后一個:“我肯定愿意養,可她不會想跟我的。”
按南疆習俗,只要桫欏蠱術學成,她會是下一任的圣姑。
忽然,荼茶摸了摸白博雅左眼的疤:“這是圣姑砍的么?”
提起這個,白博雅哼笑:“我在南疆的第三年,頭一回和她在沙場兵戎相見。”
“她給了我這一刀,要對我用蠱的時候,我給了她右小臂一刀。”
那一回,誰都沒討到好處。
恩怨就此結下。
荼茶追問:“后來呢?”
只跟荼茶講,白博雅也不覺得丟臉:“后來交手次數多了,她的蠱近不了我的身,我的槍也扎不到她,勉強算平手。”
眼下說起,白博雅才察覺,他竟記得和圣姑有關的一切事,清晰的猶如昨日。
“有次野外遇見,”他自曬一笑,“打著打著就掉進地坑里。”
“南疆多天然形成的地陷,坑洞深不可測,我們都重傷,她給我種了本命蠱,相互分攤傷勢和生機。”
那幾日療養,又孤男寡女的,稀里糊涂有了場露水情緣。
從前,白博雅沒多想,只當是一場意外。
可當桫欏站到他面前,開口喊“阿爹”時,白博雅才反應過來。
哪有什么意外?
他娘的!那女人早對他圖謀不軌!
從一開始,她就只想借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