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宸殿。
皇帝看著大蒼送回來的書信,以及一封工部侍郎的奏書,罕見的沉默了。
福安踮腳撣脖偷瞄了半天,潦草的一個字都沒認出來。
殿下不是練字了嗎?怎的沒效果呢?
肯定是歸一大儒沒用心教!
好半晌,皇帝開口問:“前幾天戶部下邊是不是有奏折送上來,說最近白虎軍里出現同時戶籍冊遷入云城的事?”
福安想了想,立刻將那份奏書翻出來:“陛下,就是這份。”
在大晉,戶籍冊遷入遷出比較自由,只要有正當的理由,官府都會蓋章同意。
但涉及白虎軍和其家眷,便是一小部分人遷戶,下面報上來也引起了戶部的注意。
福安小聲說:“戶部的人不知緣由,故而所有的申請都還押著沒批。”
畢竟,滿朝文武都清楚,只要是白虎軍的事,定然和上將軍白博雅脫不了干系,那必須回稟陛下!
皇帝又看了遍奏折,再看手上小崽的信。
然后,皇帝就氣笑了。
他冷冷的說:“喊工部尚書過來。”
工部尚書恰在外皇宮處理事務,撩著官袍滿頭霧水的過來。
他才剛一拱手作揖:“陛下……”
啪。
皇帝將一本奏折扔他面前:“自已看。”
尚書古大人眼皮一跳,撿起奏折翻看起來。
這本奏折是工部侍郎秦大人寫的,還搭大蒼的順風車,和著荼茶的家信一起送回來的。
只見奏書上寫著——
“殿下曾,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微臣飽讀圣人之道,經科考出仕,后蒙陛下天恩……微臣有負陛下栽培……”
“云城艱苦,城墻坍塌,此境惡劣,然微臣跟隨殿下,一磚一瓦建出云城……”
“此地百姓疾苦,臣實為不忍,臣寢食難安,臣心痛難當……”
“臣立志,云城不盛,臣誓不回京!”
“再次跪謝陛下,微臣懇請陛下成全……”
……
工部尚書古大人懵了:“這?啊這?”
他辛辛苦苦培養了十年的左侍郎啊!
他還指著他接班,自個好退休致仕來著!
皇帝冷笑:“愛卿的好侍郎不回來了。”
這話一落,皇帝還沒怎么著,尚書大人當場哽咽,老淚縱橫,悲傷啜泣的不能自已。
命好苦,又要延退好多年了……
皇帝:“……”
“陛下啊,”古大人噗通就跪了,“您可不能允啊,微臣工部人才凋敝,培養一個懂技藝的不容易。”
“陛下,您下旨讓左侍郎回來吧。”
自已生氣,但有人比自已還生氣難過,皇帝突然就好受了。
他嘆氣:“晚了,太女已經把人要去了。”
他抖開家信,給尚書念了一段。
“父皇在上,兒臣拒絕秦大人三次了,秦大人是個好官,見不得云城百姓吃苦,見不得城池破敗……”
“秦大人三求兒臣,兒臣能怎么辦?”
“兒臣當然只有接受他啦!”
這句話寫的筆畫都在抖,見字如見人,皇帝都能想見小崽得意抖腿的小模樣。
“哎,秦大人非要留在兒臣的云城,兒臣也很煩惱啊,兒臣也不想挖父皇墻角的,但兒臣魅力實在太大了……”
皇帝及時打住,這是小寶的家信,后面的外人就不必知道了。
尚書古大人更傷心了。
他抽抽搭搭:“陛下,不然臣也去云城搞建設,微臣也是一把好手……”
殿下啊,您連老臣一起要了吧!
“胡鬧,”皇帝冷他一眼,“秦愛卿既有這等為國為民之心,朕就允他留在云城。”
古大人天都塌了。
但皇帝下一句就是:“哼,但凡云城有一個百姓吃不飽飯,就不準回來。”
古大人:“……”
陛下親自給的小鞋,削了腳也得塞進去穿著。
古大人琢磨著,不然再哭幾聲,據他觀察兵部有幾個好苗子,可挖到他工部來。
殿下連陛下的墻角都挖,他挖點同僚的墻根怎么了?
這叫上行下效!
古大人暗自醞釀情緒,張嘴就要開哭。
哪知,皇帝清清淡淡的瞥他一眼:“退下。”
哭聲卡在喉嚨的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