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岳擺手道:“這不會,曹公這個人就是喜歡利用這些來隱喻人物的命運走勢,這是公認的,也是為什么高鶚的續寫能廣泛流傳的道理,褒貶暫且不論,起碼里頭確實迎合了前文的一些鋪墊。”
賀天然“啪”地一聲一拍大腿,說道:
“我覺得差就差在這兒你知道么,高鶚這假續的這四十回,就是把一個偉大深刻的作品,引入到了一個狹小庸俗的小悲劇里,什么釵黛爭婚,二女一男,家長跟著出壞主意,俗啊,俗不可耐!
想想,一百二十回的大書,牽扯了那么多人物命運,曹雪芹寫這書,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這么些年下來他就為了寫這么一個小悲劇?
咱們呢,先把一些先入為主的觀念給拋一拋,什么太虛幻境的判詞讖語,女孩個個都是薄命人,咱們從大地方把它這主題給破一下,你們覺得曹雪芹的后四十回,就會為了把這些安排好的命運照寫一通?”
這番擲地有聲的觀點和反問,把蔡決明跟胡岳都給震住了,雖說這也只是個人之見,但亦是反映出賀天然在創作乃至到人格上的一些特質。
胡岳問道:“那,紅樓要是換成賀導兒你來寫,你會寫一個什么樣的結局?”
賀天然趕緊推辭道:“別別別,你別架我啊,這種奇書我一輩子都寫不了,我沒那才華和本事,不過你要問我對結局的看法……我倒是想起一個故事來,應該可以代表我對此的一個態度。”
“什么故事?”
男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龔自珍有一首詩,我先不說詩的內容,它的背景是這樣,說是城北有一處廢屋要推到了重建,其中這個院落里面就是雜花生樹,植被很是茂盛,里面特別是一株桃花和一棵海棠,長得極其好看,要是就這樣被圍墻壓到了,或者是推翻了,就非常可惜。
這天詩人路過,見到這樣的情景心生憐憫,就跟主人打起了商量,這主人也是痛快啊,就把桃花跟海棠一并送給了詩人,于是詩人就作救花詩一首,偈示曰――
「門外閑停油壁車,門中雙玉降臣家。
因緣指點當如是,救得人間薄命花。」
你問我對結局什么態度,這首詩就是我的態度。”
說完,賀天然還意猶未盡,他雙臂抱起,腳重新翹了起來,口中喃喃,欣慰自得,反復道:
“因緣指點當如是,救得人間薄命花,嘖,挺好,真挺好。”
蔡、胡這對臥龍鳳雛都聽傻了,一個手上的饅頭忘了啃,一個嘴里的飯也忘了吞,最后還是胡岳咀嚼了兩下,把口中的蛋炒飯吞咽下肚后,沖著賀天然豎起大拇哥:
“賀導兒乃真文青也,有悲天憫人大慈悲,余遠不及汝分毫!來來來,獎勵雞腿一只!”
說著,他真要把飯里的雞腿夾過來,賀天然見狀大罵:
“槽,你滾啊!”
小屋里,三人笑成一團。
“那……賀導兒,你現在還想知道我給涼姐看過的面相嗎?”
蔡決明這時問道。
賀天然一愣,隨即擺擺頭,笑道:
“算啦~!你道行不行,我聽了也白聽。”
一開始,他只是好奇玄學,然后聊到經典名著,由此又從文學創作映射到了對人生命運的態度,這一通聊下來,最初的那點好奇,好像已經無關緊要了。
“喲~你們好像聊得蠻愉快的嘛,剛才去打飯時都能遠遠聽到你們的笑聲。”
一道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只見溫涼披著一件黑色的皮草大氅,內搭一襲暗紅色的宋制襦裙,手里捧著一尊小巧精致的手爐,這些本來是她在戲里的服裝道具,不過防風御寒的效果卻是實實在在。
“喲,這是薛寶釵來了。”
“錯,這是余溫來了。”
賀天然沒好氣地看了這兩個打趣的牲口一眼,無奈糾正道:
“這是你們涼姐來了!”
溫涼走進小屋,一臉疑惑,問:
“什么薛寶釵?你們在聊《紅樓夢》嗎?賀天然,你們幾個是不是私底下編排我呢?”
“沒有沒有沒有……”
賀天然搖頭如擺鐘,其余二人默默吃飯看戲。
“那你們聊的什么?”
面對溫涼的好奇,蔡決明添油加醋,胡說八道:
“剛才賀導讓我看面相,我說他有子孫福呢,將來會有四個孩子!”
“蛤――?!”
賀天然一聽人都懵了,老子救花都只救兩朵,生孩子能生出四個來?這是直接double加倍了是嗎?
也不知道溫涼是真的信以為真,還說想要趁機起哄,只見她極其認真且為難地皺起了眉:
“四個?四個太多了吧?三個還好,另外一個哪來的?”
賀天然直接繃不住了:
“你問我啊?我特么婚都沒結,我哪里知道我有幾個孩子?!”
誰知,蔡決明還不嫌亂:
“哎呀,賀導兒你信我,涼姐真的有旺夫相,我一直想跟你說來著……”
胡岳更是直接是火上澆油:
“對對對,賀導兒你說你沒事兒跟我們聊《紅樓夢》干啥,就算是涼姐演過,你也不能一直提啊,這多明顯不是……”
“蔡決明――!胡岳――!我淦你們奶奶個腿――!老子弄死你倆!”
賀天然怒目圓睜。
龔自珍這首詩,由書友“忠烈公”提供,他說這首詩很符合這本書的一個基調,我見時深以為然,于是就用《紅樓夢》為引子,安排在這里了。
其實每每寫到賀、胡、蔡三人的劇情時都有些感慨,如果把這三人的夜聊劇情過一遍的話,大家應該可以很明顯感覺到賀天然這個人物的一些心理變化。
ps話說,“龔自珍”與“賀勝我”這兩個名字,也是相映成趣。(笑)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