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琢果真守諾,宋璃回府不久,他便差人將說好的河泥送了過來。
宋璃初時尚且憂心,河泥的份量是否不夠,現下眼見著那泥竟有足足一麻袋,總算放心了些。
她將自己關在房中,廢寢忘食地將那本澄泥硯教程看了個通透明白,這才終于預備著動手一試。
青蘿眼見著自家小姐摩拳擦掌,卷起袖子,一副事必躬親的模樣,不由得垮下了一張小臉。
“小姐您莫不是又要”
在莊子上捶打墨塊那次,累得主仆二人幾乎耗去了半條性命,也難怪青蘿一看到那碩大的河泥團,便打起了退堂鼓。
不等宋璃應答,卻是宋玨,興沖沖地聞訊而來。
“五妹妹,四哥來向你負荊請罪了!”
崔太傅造訪后,他和宋瑾便都被宋父罰了禁足,現下甫一得了自由,便急忙風風火火地來尋宋璃。
“五妹妹,桐煙墨之事,實在是四哥一時得意忘形,險些給你惹下禍事五妹妹若是還惱著四哥,只管打罵便是!只要五妹妹能展顏一笑,哪怕便是刀山火海,上九天攬月,四哥也在所不辭!”
宋玨字字句句,擲地有聲,神情之中的鄭重,不似作偽。
宋璃莞爾:“四哥哥這是說得哪里話!”
宋玨與她年齡相仿,這位四哥哥的脾性,她也算了然。
宋玨平日確是跳脫浮躁了些,大抵是年歲還小的緣故。一年到頭,讀不下幾本詩書,宋父恨鐵不成鋼,時常責罵,可論起性情,的確并非奸惡狡詐之輩。
“不過,四哥哥來得正好,阿璃的確有一件十分要緊之事,需要四哥哥相助一二。”
送上門來的壯丁,實在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宋璃將宋玨引到那包河泥前,這才故作為難地開口,求他幫自己,澄清河泥。
宋玨不解,雖只當宋璃是耍性子捉弄自己,卻也毫無怨地老老實實依著宋璃的叮囑,動起手來。
河泥粗糙,其中夾雜草石瓦礫,宋玨足足換了十數塊疏漏致密不一的紗布,累得一雙手幾近提不起來,才總算勉強達到宋璃的要求。
澄好的河泥,細膩得宛若柔滑的絲緞,瀝凈水分后,還要反復摔打,不斷揉制練泥,將泥團中的氣泡充分排空。
這一步,與揉面相仿,卻遠比揉面累人,宋玨比宋璃年長不了幾歲,一番揉制下來,頭上身上,已然被細細密密的汗漬浸得濕潤了。
宋玨隨手抹了一把垂在睫毛上的汗濕,自以為猜透了宋璃的用意。
“原來阿璃是要玩泥塑么?這卻不難,瞧四哥的手藝!”
于讀書一途,他雖實在是個不開竅的,但若論起吃喝玩樂的本事,平江城中,宋四公子若論第二,卻實在無人敢稱第一。
宋玨顯然是沒少趁著書院的先生不留神,偷偷捏泥人取樂,這一手揉泥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
他不厭其煩地反復揉制,那黃泥便仿佛有了靈性一般,任由他搓圓捏扁,不多時,便依著宋璃的吩咐,制出了一方錦鯉形的硯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