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格子深處的黑暗仿佛蠕動了一下。
緊接著,靠里的那塊側板無聲地、平滑地,向后縮退了寸許。
露出一個此前絕不存在的方法、幽深的洞口。
剛好容一手探入,里面是更濃稠、更徹底的黑。
一股陰冷陳腐的氣息從中溢出,帶著鐵銹和某種難以喻的陳舊腥氣。
他的心跳停了半拍,隨即發瘋般擂動。
手臂再次探入,這一次目標明確,直刺那狹小冰冷的空間。
一個方正、幽深、剛好能容一手探入的暗格!
指尖劃過粗糙的木質內壁,很快,碰觸到了——一摞疊放整齊、邊緣硬挺的紙張。
而在那摞紙張旁邊,一個冰冷、堅硬、約莫火柴盒大小的金屬物體靜靜躺著。
他借著自己這邊角度瞥見的那一絲微弱得可憐、幾乎被完全吞噬的手電余光,看向那摞紙的最上面一頁。
封面是某種略顯厚實的賬簿紙,上面是一行字,筆跡細小。
但每一筆劃都帶著無法掩飾的劇烈顫抖,透出一種幾乎要破紙而出的惶恐:“清涼寺實物資材入出流水臺賬”。
就是它!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冒險,指向的就是這個!
賬簿下,還臥著一枚小小的、泛著幽光的黑色u盤,如同深淵中沉眠的眼睛,靜靜地映照著他的身影。
找到了!
一股混雜著狂喜、憤怒和任務終于推進的釋然猛烈地撞向胸口。
他迅速將賬簿與u盤一同握在掌心,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卻如同帶著火炭般灼熱。
然而,就在他準備縮回手臂,將證物緊緊藏在懷里之時——
一個聲音,不高不低,帶著一絲奇異的平和韻味,如同冰泉滴落寒玉,毫無征兆地在身后數步之遙的空寂之處響起:“谷組長,夜深無眠,可是來此誠心上香禮佛,凈化心中塵埃?”
“不過,你走錯了地方,這是藏經樓!”
谷莊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僵硬,如同被施展了定身咒。
血液似乎在這一剎那全部涌向大腦。
又在下一剎退潮般洶涌回流心臟,留下刺骨的冰涼。
他緩緩地直起身體,攥著賬簿和u盤的手指收得更緊,骨節繃得泛白。
瞬間反應過來的他將賬簿遞給身后的干警,并將u盤揣入褲袋之中。
谷莊轉身的動作帶著一種沉重的滯澀感,視線對上了影影綽綽那張熟悉的面孔。
東妙監院就站在經樓入口處佛像下方最大的那只蒲團前,身披暗金色的七寶袈裟。
嘴角噙著一絲難以名狀的、既非惱怒也非慈悲的淺淺笑意。
那笑容在躍動昏暗的燭火下,顯出一種近乎虛幻的不真實感。
他手里捻動著一串油亮的深紫檀佛珠,拇指無聲地摩挲著每一顆刻有細密咒文的珠粒,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擅闖佛經重地,翻動法器根基,”東妙的聲音不高,一字一句卻仿佛帶著寺廟古鐘的冷硬余韻,清晰地落在谷莊的耳膜上,字字敲打著緊張的神經,“施主就不怕驚擾佛門清凈?”
“招來冥冥之中的怪罪么?”
那雙眼睛在晦暗光線中深邃異常,如同兩口古井,倒映著搖曳的燭光,也倒映著谷莊的影子,沉靜得令人心悸。
“此刻已近子時,谷組長滯留在這佛祖座下,手中所持物事,又與虔誠心供奉何關?”
谷莊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耳膜嗡嗡作響。
但他臉上卻維持著鎮定:“東妙你也未曾安寢,想來亦是佛祖座下精進修行?”
他迎著東妙的目光,聲音在過分寂靜的空氣里顯得格外清晰,“工作組審計賬目職責所在,尋找原始憑證亦是應有之義。”
“若說驚擾,不知是這藏賬的手段更驚擾佛祖,還是查賬的用心更驚擾了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