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生得出塵絕艷,這大半年的韜光養晦,褪去了眉宇間的怯懦畏縮,反倒磨礪出一身凜然風骨,更顯得清冷孤高,風華絕代。
梳妝完畢。
她打開房門,晨光灑在身上。
院中兩名被捆的小廝聞聲抬頭,霎時呆若木雞……
他們本是張氏新買的下人,入宅時就聽聞西院住著個患了血癆的將死主母,平日里連送飯都只敢擱在院門石階上。
昨夜若非老夫人以重金相誘,他們怎敢來收什么尸……
可眼前這位娘子,一襲桃粉纏枝蓮紋羅衣襯得膚若凝脂,發間月華玲瓏步搖在晨光中流轉生輝,那張略施粉黛,明艷照人的面容,哪里像是久病之人?
倒像是從廟堂壁畫中走下來的觀音大士。
待看清她手中那根木棍,二人更是抖如篩糠,昨夜就是這根棍子,如鬼魅般將他們瞬間擊倒。
這般身手,哪里是什么病弱主母?
陸昭若緩步走下石階,手中的木棍有節奏地輕敲著掌心,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唇角微揚,眼底卻不見半分笑意:“昨夜二位在這棍下,可曾睡得安穩?”
兩名仆役聞,臉色瞬間煞白。
陸昭若居高臨下地睨著二人,晨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長的剪影,更顯得氣勢逼人。
她開口:“給你們兩條路選擇。”
“其一,我打斷你們的腿,賣去嶺南挖礦。”
棍尖緩緩劃過其中一人顫抖的膝蓋:“聽說那邊的礦洞,進去的沒幾個能活過三年。”
“其二,乖乖回去告訴老夫人……”
她忽然綻開一抹笑,“回去告訴張氏,尸體已經扔進海里了,你們只管去領那五兩賞銀。”
她纖指輕轉,將木棍挽了個漂亮的棍花,“待此事鬧上州衙時,官差自會來拿人問話。你們只需將今日所見所聞,一字不差地說與知州大人聽,事成之后,每人再加五兩。”
兩名仆役面面相覷。
最后選擇了第二條。
陸昭若給他們松綁,揭開布條,二人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然后退出院門。
她回到房間。
面前,左側放著婚書抄書,右側放著白玉玉佩。
她指尖輕撫過玉背上那個“沈”字,腦海浮現她嫁入沈家的那晚……
那個曾讓她愛慕多年的少年郎跪在雪地上:“只求娘子應允我這一回,我發誓,定會風風光光歸來,到那時,鋪面生意興隆,娘子只管執掌賬冊,再無人敢輕賤你我,我沈容之定要憑自己的本事,讓娘子過上好日子!”
他還磕得滿頭是血:“謝謝娘子,求娘子替我盡孝,好生照料我的雙親跟阿姐。”
最后一句誓猶在耳畔:“我沈容之對天起誓,此生絕不負陸昭若!”
陸昭若驀地收緊了五指,玉佩邊緣深深陷入掌心,她忽然低笑出聲:“好一句‘等我回來’……沈容之,你這一諾,要了我一條命去。”
一滴眼淚流下來。
她抬手狠狠抹去,指腹擦過眼尾,在白皙的肌膚上拖出一道紅痕,像是要把曾經的愛慕都擦凈。
窗外忽有驚雀飛過,撲棱棱的振翅。
她抬眸望向鏡中的自己,眼底最后一點溫軟終于凝結成冰:“既然你對我如此之狠,那就莫要怪我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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