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扛著輕飄飄、只剩一口氣的陳默,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他右腿被鬼手抓過的地方,肌肉發黑!
吳天左臂那道深可見骨的裂痕更是火燒火燎,血眼沉寂后的虛弱感像抽空了骨髓。
他咬著牙,喉嚨里全是血腥味,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墻壁上那道越來越清晰的不規則裂縫。
裂縫外,是希望小鎮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雨夜。
近了。
更近了。
吳天幾乎是把自己和陳默一起“摔”進了那道裂縫。
“嗡——”
一陣天旋地轉的剝離感傳來,仿佛穿過了一層粘稠冰冷的膠質!
雨腥味的空氣猛地灌入他肺里。
出來了!
吳天重重摔在濕漉漉、布滿碎石的地面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陳默像個破麻袋一樣滾落在一旁,連哼都沒哼一聲,只有胸口那點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吊著最后一口氣。
吳天撐著地,劇烈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他貪婪地呼吸著這“正常”的空氣,盡管里面混雜著死亡小鎮的詭異氣息。
但他還是掙扎著坐起來,第一時間摸向斗篷內袋,那個表面覆蓋著流動血光的方盒還在。
一百五十萬…父母的安穩日子…還在。
他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劇痛和疲憊。
他靠在旁邊一堵竹屋的墻上,大口喘著氣,雨水混著冷汗血水往下淌。
就在這時。
一股刺骨的冰冷感,毫無征兆地從吳天背后襲來。
不是雨水的涼,不是傷口的痛。是一種……注視!
吳天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剛剛松懈的神經如同被冰水澆透,瞬間繃緊到極限!
他猛地扭頭,看向身后——那棟他們剛剛逃出來的、布滿破碎窗戶的二層木屋小樓。
小樓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無數只瞎掉的眼睛。
在其中一個窗口的陰影里,在雨幕的模糊下,靜靜地矗立著一個人形輪廓。
“是那個長衫老人!”
它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破舊的長衫下擺紋絲不動,仿佛不受風雨侵擾似的。
吳天能清晰地“感覺”到,兩道冰冷、不帶任何人類情感的目光,穿透了雨幕和距離,如同無形的冰錐,死死地釘在他身上!
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種純粹的審視!
仿佛他們只是暫時逃脫的獵物,而獵人,只是在陰影里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收割的時機。
吳天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鏡屋里的鬼手更讓他恐懼!
他毫不懷疑,只要這長衫老人想,下一秒就能讓他和陳默徹底消失在這片死寂的雨夜里!
跑!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傷痛和疲憊。
吳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彈起來,動作粗魯得近乎粗暴。
他一把抓起地上毫無知覺的陳默,將他像一袋糧食般甩到肩上。
吳天根本不敢再看那棟小樓的方向,他低著頭,咬緊牙關,爆發出最后的力量。
朝著小鎮外陳默那輛黑色皮卡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每一次腳步落下,右腿的劇痛都讓他眼前發黑,左臂的裂痕仿佛要徹底崩開。
但他不敢停!背后那股冰冷的注視如影隨形,如同跗骨之蛆!
終于,那輛如同鋼鐵怪獸般的黑色皮卡出現在視野里。
吳天幾乎是撲到車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拉開后座車門,將陳默胡亂塞了進去。
他自己也一頭栽進駕駛座,顫抖的手摸索著鑰匙。
引擎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皮卡如同受驚的野獸,猛地躥出。
皮卡的輪胎在泥濘中卷起大片污濁的水花,吳天駕駛著瘋狂地逃離這片詭異的小鎮。
直到希望小鎮那如同巨大墓碑的輪廓徹底消失在雨夜的后視鏡里。
直到那股冰冷的注視感終于被距離和城市的喧囂隔絕,吳天才敢稍微松開緊握方向盤的、指節發白的手。
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看了一眼后視鏡。陳默像一具真正的尸體蜷縮在后座,毫無聲息!
吳天又摸了摸懷里那個冰冷的方盒。
“媽的…”他低聲咒罵。
他需要把陳默給帶回去,更需要處理自己身上的傷,還有…那個紅衣教主。
錢很重要,但命和弄清楚左手的秘密更重要。黃富貴那里相對“安全”,至少暫時。
方向盤猛地一打,皮卡撕開了雨幕,朝著“富貴”俱樂部的方向疾馳而去。
“富貴”俱樂部那扇沉重的大門在凌晨的冷雨中顯得格外陰森。
門口的幾個人看到這輛泥濘不堪、如同從地獄開出來的黑色皮卡時,明顯愣了一下。
但當吳天搖下車窗,露出那張沾滿血污和灰燼、眼神冷得像冰的臉時,門還是打開了。
皮卡直接開到俱樂部的前門。吳天扛著陳默,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腿,像一頭受傷的孤狼,撞開了那扇不起眼的小門。
前門連接著俱樂部內部一條安靜的走廊,燈光昏暗,彌漫著昂貴香氛混合的詭異氣味。
幾個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眼神麻木的俱樂部成員在看到吳天和他肩上那具“人形輪廓時”,都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
他徑直走向最深處的那個房間。他知道黃富貴在哪里。
厚重的門被推開,里面是舞廳。黃富貴正靠在他那張巨大的真皮沙發上,慢悠悠地品著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黃富貴看到了吳天和他扛著的陳默。
尤其是吳天那身狼狽和濃烈的詭異殘留氣息,黃富貴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
隨即又被圓滑的笑意掩蓋。
“喲?吳先生?這么快就…‘辦完事’回來了?”
黃富貴的目光在吳天左臂那道猙獰裂痕和陳默干枯的身體上掃過,最后落在吳天斗篷下明顯鼓起一塊的地方,笑容更深了,“看來…收獲不小?”
吳天沒力氣跟他廢話,直接把肩上的陳默像卸貨一樣扔在厚厚的地毯上。
陳默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身體抽搐了一下,就一動不動了。
“人給你。”吳天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還沒死透。他抓的鬼,也帶回來了。”
吳天指了指自己的懷里,但他沒有立刻把東西拿出來。
黃富貴放下了酒杯,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陳默身邊蹲下。
他伸出兩根手指,隨意地搭在陳默枯槁的手腕上,片刻后,眉頭挑了挑。
“嘖嘖…鬼影反噬,靈異侵蝕入骨,還透支成這樣…能吊著一口氣爬回來,算他命硬。”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沾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行吧,人我收下了。”
俱樂部有法子給他續幾天命,能不能熬過去,看他造化。
不過…他話鋒一轉,看向吳天,笑容帶著探究,“吳先生,你這傷…可也不輕啊。
“你那左手里的‘東西’,躁動得厲害。李家的麻煩還在外頭,要不要…也在我這兒歇歇?”
吳天眼神冰冷地看著黃富貴那張虛偽的笑臉。在這里歇?
等著被這家伙連皮帶骨吞掉?還是等著李家的人摸上門?
“不用。”吳天拒絕得干脆利落,“陳默答應我的東西,等他醒了,讓他自己給你拿鬼換!
“我的那份,先存著。”他沒提陳默許諾的全部給他,現在不是扯皮的時候。
紅衣教主那邊還得去找她,就不在這多待了。
辦公室厚重的門在吳天身后關上,隔絕了黃富貴那令人作嘔的笑臉。
吳天靠在冰冷的走廊墻壁上,急促地喘息了幾口。
左臂的裂痕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血眼沉寂后的虛弱感像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的意志。
他摸出懷里那個冰冷的方盒,隔著斗篷感受著它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