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樓道口,那只蒼白扭曲的鬼手,已經扒著墻面,緩緩拖拽出一個模糊的、散發著無盡陰寒的輪廓……
腳下的路在顛簸中模糊成一片。胖子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就在耳邊,像只受驚的牛犢。
吳天拖著他,左臂的劇痛幾乎撕裂神經,每一次甩動都牽扯著掌心深處那滾燙的烙印。
校園廣播里甜膩的歌聲早被甩在身后,四周只剩下死寂,還有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巨響。
“天…天哥……444樓……在…在哪兒啊?”胖子呼哧帶喘,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咱…咱不會跑錯方向吧?那…那東西追上來了沒?”
胖子忍不住回頭張望,路燈的光暈在遠處搖曳,宿舍樓方向只剩下模糊的輪廓,那片吞噬了白隊的黑暗和嘶吼聲仿佛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吳天沒回答,也沒力氣回答。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左臂——那只鬼手在狂奔中變得異常“興奮”。
皮膚下暗紅的紋路灼熱發亮,像燒紅的烙鐵嵌在肉里,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冰火交織的劇痛。
更可怕的是掌心,那“榮光”二字的位置燙得驚人,一股帶著冰冷的、狂暴意志正源源不斷地從中涌出,沖擊著吳天的大腦,帶著一種嗜血的饑渴和毀滅的沖動。
它在渴望……靠近那個地方!
就在這時,前方濃密的樹影豁然開朗。一片空曠的、未經打理的小廣場出現在眼前。廣場中央,孤零零地矗立著一棟建筑。
四四方方,灰撲撲的水泥外墻,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冷漠得像一塊巨大的墓碑。
層數不高,只有四層,但每一層的窗戶都黑洞洞的,像無數只空洞無神的眼睛。整棟樓透著一股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死寂和壓抑。
樓里沒有燈光,沒有人聲,甚至連蟲鳴鳥叫在這里都消失了。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帶著一股濃重的、陳年灰塵和……混合著鐵銹的刺鼻氣味。
最扎眼的,是它正門上方,一塊同樣灰撲撲的水泥板上,用猩紅的油漆刷著三個巨大的、歪歪扭扭的數字:
444
那紅色濃得發暗,像凝固的、半干的血。數字的筆畫邊緣還有幾道向下流淌的痕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血淚。
“就…就是這兒?”胖子聲音都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這…這樓看著比咱宿舍還破!
跟…跟個廢棄的碉堡似的!”他下意識地抓緊了吳天的胳膊。
吳天停下腳步,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著冰冷的恐懼浸透了衣服,緊貼在身上。
吳天左臂的異動在靠近這棟樓時達到了一個頂峰!
掌心“榮光”的烙印滾燙得幾乎要燃燒起來,皮膚下的暗紅紋路瘋狂搏動,如同活物般拼命想要突破皮膚的束縛!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歸屬感”從這棟死寂的樓里散發出來,與鬼手的氣息瘋狂共鳴!
“經汝之手,曉後世之榮耀……”那血字的低語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冰冷而清晰。榮耀?這分明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嘎吱——!!!”
一聲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死寂!
吳天和胖子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444號樓那兩扇厚重、布滿鐵銹的墨綠色對開鐵門,竟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緩緩地……向內打開了!
不是電動門的平滑,而是帶著一種極其生澀、仿佛銹死的軸承被巨力強行扭動的艱澀感。
門軸摩擦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門內,是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有實質,比外面的夜色更深沉,更粘稠。
手電光柱射進去,瞬間就被吞噬殆盡,只能照亮門口不到半米的地面——同樣是粗糙、冰冷、布滿厚厚灰塵的水泥地。
一股比外面濃烈十倍不止的、混合著陳腐灰塵、冰冷鐵銹氣味的陰風,猛地從洞開的門內呼嘯而出!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將吳天和胖子包裹!
“臥…臥槽……”胖子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門…門自己開了!天哥!這…這地方不能進!絕對有鬼!咱…咱跑吧!翻墻出學校!”
跑?往哪跑?白隊拼死爭取的時間,就是為了把我們帶到這里!鬼手在瘋狂躁動,掌心的烙印灼燒著理智。
那洞開的門內,黑暗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召喚,冰冷而誘惑。
就在這時——
“嗒…”
一聲清脆的響聲,無比清晰地從那洞開的大門內、那片濃稠的黑暗深處傳了出來。
是玻璃珠落地的聲音。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和冰冷的韻律:
“嗒…嗒嗒…”
這聲音,如同最終敲響的喪鐘。
胖子徹底崩潰了,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吳天低頭,看著自己那只在衣袖下瘋狂蠕動、紅光隱現的左手。掌心的灼痛和那黑暗深處的召喚形成詭異的共振。
逃?這只看似長在自己身上的鬼手,會允許嗎?
“經汝之手……”
吳天深吸一口冰冷刺骨、帶著濃重鐵銹味的空氣,肺部傳來針扎般的痛楚。
然后,在胖子驚恐到極致的目光中,吳天拖著幾乎無法邁步的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那扇向內洞開、如同通往地獄巨口的444號實驗樓大門,走了進去。
腳步踏入門內那片濃稠黑暗的瞬間,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吳天全身,仿佛掉入冰海。
身后,胖子絕望的抽泣聲和那空洞的玻璃珠彈跳聲,被驟然放大的“嘎吱”聲徹底淹沒——天哥,等等啊!胖子立馬跑過來抓住吳天。
那兩扇沉重的鐵門,正帶著碾碎一切的勢頭,緩緩地、不可阻擋地……向內合攏!
最后一絲外界的光線,如同被利刃斬斷,徹底消失。
濃稠、冰冷、帶著鐵銹腥氣的黑暗,如同粘稠的瀝青,瞬間將他倆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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