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將異變的左手插在口袋里,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不斷提醒著吳天操場上那場經歷并非幻覺。
他站在人聲鼎沸的商業街口,陽光刺眼,喧囂撲面而來。
情侶依偎著走過,孩童追逐嬉鬧,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這鮮活的人間煙火氣,與吳天身上縈繞不散的死寂寒意格格不入,形成一種荒謬絕倫的割裂感。
“呵……”吳天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帶著一絲疲憊的嘲諷。陽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卻照不進那雙深潭般的眸子。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胖子。
“喂?吳天!你丫跑哪去了?
分部找你半天了!陸隊都問到我這兒了!”胖子的大嗓門帶著急切穿透聽筒。
“在外面,散心。”吳天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
“散心?你散心散得跟人間蒸發似的!趕緊回來,哥們兒心里不踏實!”胖子是真急了。
其實剛剛我回了學校一趟。而且我還發現了幾個“幸存者”
回學校!你瘋了,吳天?我們才從學校逃出來不久,那地方我們逃走之前你又不是沒看到,已經成了人間煉獄!
你覺得你見到的“幸存者”,一定是人嗎?怎么那么巧合,你一回去就遇到了?
沒,是我又被拉入血霧了,在里面見到的他們,他們暫時一切正常。
放心,我自己會考慮,并且暫時先不回分部了。
吳天頓了頓,目光掃過街邊一個貼滿出租廣告的告示欄,“想在外面租個房。”
“租房?”胖子一愣,隨即聲音壓低,“你瘋了?分部基地多安全!外面……”
“安全?”吳天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胖子,你不覺得……在分部,我們像被關在玻璃缸里的魚嗎?
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那種時刻被監視的感覺,比外面的鬼還讓人不自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胖子顯然也深有同感,嘟囔道:“……媽的,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點。
那你打算租哪?哥們兒跟你一起!有個照應!一個人在基地也瘆得慌!”
吳天沒拒絕:“行。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吳天知道胖子講義氣,更知道胖子是怕自己一個人出事。
掛了胖子電話,吳天又撥通了米小米的通訊器。簡意賅地說明了自己和胖子準備在外租房的想法。
“什么?吳天你瘋了!”米小米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震驚和反對,“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狀態嗎?
你經歷過特殊事件,現在暫時是定時炸彈!在外面失控了怎么辦?
分部能第一時間處理!在外面會出大亂子的!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
吳天沒說話,只是聽著。
接著,他又撥通了陸九歌那個老舊手機的號碼。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貫的冷漠:“說。”
吳天重復了租房的想法。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有陸九鴉粗重緩慢的呼吸聲。
半晌,那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才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喻的疲憊和深意:“吳天……你遇到的事情很麻煩,也注定你不能只為自己考慮。
分部收容你,是責任,也是限制。放你出去……風險太大。
失控了,連累的可不止你一個。你確定要這么做?”
“確定。”吳天的回答斬釘截鐵,“籠子關不住想飛的鳥,也關不住……想掙脫的東西。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吳天甚至能想象陸九歌渾濁的眼珠在電話那頭轉動,權衡著利弊。
“……”最終,陸九歌發出一聲極低的嘆息,“……罷了。記住,你身上有定位。
別做蠢事,失控的后果,你承擔不起。”他沒有說“同意”,但也沒有反對,默認了。
吳天有些意外陸九歌的松口,這老家伙似乎比他想的更清楚自己體內的狀況?或者……分部有別的考量?
說服米小米則費了些周折,在吳天再三保證會定期匯報、隨時保持通訊暢通。
并且吳天承諾一旦感覺不對立刻返回后,米小米才勉強松口,但語氣依舊充滿了擔憂和不信任。
胖子的效率極高,或者說,鈔能力發揮了作用。
不到兩天,就在遠離市中心、靠近一片廢棄工業區邊緣的地方,租下了一棟獨立的老式二層小樓。
位置偏僻,環境清幽(或者說荒涼),周圍住戶稀少,符合吳天“安靜”的要求。
搬進去那天,胖子看著寬敞但略顯陳舊的小樓,撓了撓頭,終于憋不住了。
“那個……吳天,”胖子搓著手,胖臉上帶著罕見的局促和一絲尷尬,“有件事……哥們兒一直瞞著你。”
吳天正在檢查房間角落,聞頭也沒回:“嗯?”
“其實……我家……挺有錢的。”胖子聲音不大,像是怕嚇著誰,“就……很有錢那種。
之前去福利院,本來想跟你說的,結果……被那該死的血霧攪和了。”
吳天動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身,看著胖子。
胖子被他看得有點發毛,連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瞞你啊!
就是……就是覺得在學校里,頂著個富二代名頭太扎眼,交不到真朋友!
你看你,知道哥們兒有錢后,眼神都沒變!我就知道沒看錯人!”
吳天沉默了幾秒,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在學校,你裝得挺像。”
胖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釋然:“那是!哥們兒演技杠杠的!
以后房租水電伙食費我全包了!別跟我客氣!”
吳天沒接話,只是繼續檢查房間。他不在乎胖子有沒有錢,他只在乎胖子這個兄弟是否可靠。現在暫時看來,依舊是。
一周時間,在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中悄然滑過。
胖子充分發揮了“后勤部長”的作用,把小樓打理得井井有條,各種食物飲料堆滿了冰箱。
吳天則大部分時間待在自己的房間,嘗試著理解和控制左臂那冰冷而強大的血霧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左臂的異化在加深,皮膚下的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延伸。